他手指在半空停了许久,到底是没碰到那红酒的瓶身取下。
他转身到餐厅倒了杯白开水,然后走到沙发坐下。
喝了半杯白开水,他心里的那股燥闷还是不得开解。
而且,这屋子太安静了,尤其在今晚还度过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谈话下,应缇又没在家里等他,简直是安静到让人觉得糟糕透顶。
楼淮将衬衫袖子拍到手肘处,然后解开扯开领带,解开扣子。
他靠在沙发背上,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道在客厅的沙发坐了多久,门外一阵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让他回神。
这边住处的门分别有指纹解锁和钥匙解锁。
钥匙这道开门程序还是应坚持的。
他不懂她为何那么坚持用钥匙解锁开门。
明明可以一身轻的生活,她却还要多准备一个口袋装钥匙。
就像她明明可以撇开她的家人,在北城和他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可她心里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她的家里人。
这是楼淮一直体会不到的情感。
家人有时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不可分割。
但他表示尊重,毕竟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能因为她和自己生活,他就要反过来将自己的喜好行事准则强加于她。
也正如,她不能将她的欲望强加给他。
他们彼此都尊重对方,从不多家干涉,保持分寸之余,难免会有边界感。
可楼淮喜欢这种边界感,并且在未来以及长远的以后,他都会一直和应保持并享受这种有分寸的边界感。
楼淮收起那些思绪,朝门口走去。
这会,他看着她,神色轻松而淡然。
许是她站在门口,见到自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激动地扑上来抱住自己,而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看着这样的她,竟然感到些许陌生。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家门,然后合上门。
等门合上的一瞬间,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门上,低头,凑到她面前,近距离地看着她。
她还是那般平静。
平静得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他又久久地看了一会,见她还是那般平静得不为所动,他不免问道:“怎么了?”
应缇眨眨眼,没说话。
他笑了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下去。
应缇侧过脸避开了他的亲吻,楼淮没有吻到她柔软的唇,有的只是擦脸而过的那许冰凉感。
他贴着她的脸颊,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怎么了?”
这次应缇倒是应声了,她说的是:“你在关心我吗?”
楼淮笑了:“不然呢?”
应缇也笑了,笑得有几分惘然。
她气息还是那么沉,一点也没有活力劲,楼淮低下头,让两人的视线再次位于同一水平线,然后和她对视。
他高她不少,所以要他低头来配合她,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但他倒是乐意。
以前时候,应缇总是很享受这时候低头,只为和她对视的楼淮。
那会让她觉得,他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般孤高冷漠、不可近人,相反,他偶尔也会低头来看看她。
那是她觉得这段关系里,难得的一些尊重。
可是眼下,她却觉得,爱情到底让人蒙蔽了双眼,然后置真相于不顾。
他这么和她低头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和她亲吻。
这会他的手就在她腰间游离着。
应缇没有制止他,只是沉默,再沉默。
一个吻结束,楼淮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沉沉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应缇说:“大家开心,散场晚了些。”
她是这么说的,但情绪显然不高,一点也没有刚从聚会结束的那种兴奋感,他便问:“聚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看出她不开心了,那他能看出更多的吗?能帮她解决吗?显然不能。她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看着兴致不高?”
“就是聚餐累了。"
他说:“没喝酒,怎么累了?"
说着,他又在她身上闻了闻,并没有什么酒味。
应提说:“就是累。”
他以为是剧组聚餐累的,便说:“要是累了,就早点结束回来。”
听到这话,应缇看向他。
从刚才开门到现在,她第一次看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平静,那么忧郁沉沉,反而是有了他平时所熟悉的生气。
看了她一会,他问:“剧组有人为难你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有你在,谁还敢欺负我。”
这话倒是真的。
可今晚她是有几分不对劲的,很清晰的。
就在楼淮要进一步追问时,应是却抢先他一步问:“你刚才说,累了就早点结束,是认真的吗?”
楼淮淡淡笑了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当然。不想理的人,不想继续下去的事情,就早点结束它。”
就像楼老爷子大晚上追到办公室堵他,找不愉快。
要的不过是一句话,一个时刻能掌控拿捏在手心里的人,谁知道他想听什么话,既然老爷子想听,而他不想应付他,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结束。
他做事向来如此。
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是不愿拖拖拉拉,长篇大论讲什么道理的。
应缇听着这话。
很是理所应当的口吻,很是不屑一顾的傲慢。
做到他这样的位置,只有别人顺着他的份,当然是我行我素,个人感觉最重要了,要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可应缇不行。
她还未真的羽翼丰满,自然不敢肆意妄为。
但这会,应缇第一次认同他的话。
是啊,觉得累了,为什么不就此结束,还要纠缠下去。
是嫌自己还不够万念俱灰吗?
还是觉得,他会和自己认真呢?
五年的时光都不让他有认真的想法,以后只会是更加漫不经心罢了。
应缇看着他,望进他眼里,说:“好累。”
楼淮说:“那就结束它,让自己放松放松。”
她抬起双手,抱住他,就像过去无数次的那样。
紧紧地抱住他,仿佛他是她在这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一样。
她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隔着衬衫传来的跳跃声。
很是轻声地说。
“好,听你的,以后要是觉得累了,我一定结束它,不和自己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