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就在那通电话的次日,楼淮会出现在上海。
就连黄昊整个人都傻了,之所以他敢和应缇说那些话,无非是最近楼家和温家走得实在近,而且有不少传言流出,那楼家和温家确实在商讨两家的联姻婚事了。
再加上这紧要关头上,楼淮远到纽约出差,一待就是快将近一个月了,说不定就是某种意义上对应的冷淡,让她看清现实,好自为之。
毕竟这种操作,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少。
有多少高门子弟,哪怕没在外面养着,而是真情实意谈起了感情,哪个到了家族给出做个抉择的时候,无一不是选择放弃外面的,选择家里定好的另一半,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强大、行事乖张如楼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黄昊并不觉得,他真的会昏庸到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地步。
或许应缇能给予他一时的温柔乡,但这点情爱温存在往后一生的利益面前,根本就是一粒渺小到不值一提的尘沙。
风吹了也就散了。
于是,当楼淮出现在片场时,他虽然慌乱,但也很快镇定下来。
笑着走上前,笑着伸出手就要去握的手,谁知楼淮竟然微撇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听说你昨天让我的人很不痛快。”
黄昊呆愣了数秒,随即反应过来,连摆双手,说:“淮哥,没有的事,都是误会。”
“是吗?”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就那么毫不留情地砸向黄昊,黄昊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他就要说点什么,那边楼淮已经朝前走去。
他转过身朝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望去,只见楼淮走过拱桥,就往左边方向走。
那个方向他没记错的话,正是应是她们今天拍戏的现场。
他心里一个着急,正要追上去,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定睛看过去,是楼淮的助理??余明。
他赶忙抓住余明,问:“楼淮不是在纽约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余明知道黄昊就是导致楼淮匆忙回国的罪魁祸首,一时也没好脸色,说:“应小姐来电话那会我和楼总在新城,本来都要坐上飞机回纽约处理工作了,谁知道,你给了楼总好大一个惊喜。”
惊喜?
现在说是惊吓也不为过。
黄昊觉得,昨天不该逞能,落井下石说那些个话的。
他笑着:“余助理,我昨天纯属酒还没醒,光顾着英雄救美去了。我后来也很后悔啊。”
余明摇摇头:“这话您得跟楼总说去,和我说没用。
余明随即拎着公文包,冒着大雪,朝楼淮消失的方向快步追过去。
黄昊站在大雪中,脑子陷入短暂的停顿。
有那么一瞬,他恢复思绪,愣呆呆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摇人过来帮忙,可找了一圈,他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找自家人,哪个不是忌惮楼谁的?
尤其是他的父亲,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她今儿个为了一个戏子得罪了楼准,还不得把她给扒了。
找朋友,他认识的那些朋友,哪个见了楼淮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找楼家爷爷?
这个念头一出,黄昊当即摇摇头,就凭谁能为了应的一个电话就放下工作跑回来,怎么都觉得找楼爷爷,他会死得更惨呢?
大雪继续落下。
黄昊只觉这寒气实在逼人,冻得他一身暖和的衣服都不起作用了。
他拉紧身上的衣服,也朝拍摄现场追去。
楼淮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应提还在对戏,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倒是旁边的人瞧见了,都很惊讶,尤其是高帆,当即瞪直了眼就要迎过来,被楼淮一个手心朝外挡回去。
那意思格外明显,不要吵着应拍戏。
大家收到了这个讯息,也就尽量当作没看到他,该做什么做什么。
应缇照常拍戏走戏,可能是昨天那事闹得有点大,今天拍戏倒是格外顺利。
所有人都格外配合,包括苏晚禾。
傍晚时分,今天最后一场戏拍摄完毕。
应缇朝工作人员弯腰鞠躬,随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拍戏从来简单,一个保温杯一本做了笔记的台词本,外加天冷带个暖手袋,便是她所有的随行物件了。
保温杯和台词本被助理唐明明收到了帆布包里,这会就站在一旁等她,应缇走过去,接走助理手中的暖手袋,就要离开,却被助理扯了扯衣袖。
她回头,眉宇间尽是询问:“怎么了?”
唐明明抿着嘴唇,指了指左手边。
应缇看过去,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却在落到不远处那缕挺拔的身影时,一下子聚起了光。
仔细计较起来,他们快有一个月要没见了。
她刻意不怎么接他电话,而他也确实忙碌,自然联系就少了。
她都慢慢习惯了这样没有他的生活,却在一个平静的黄昏傍晚,见他一身西装革履,风尘仆仆出现在她面前。
昨天那通电话,事后再回想她纯属是冲动了。
可真要去论断的话,她觉得也算不上冲动,倒更像是长期压抑下的一个发泄。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靠他才有今日,她也承认属实不假。
但她这些年也并没有借着他的头衔,到处兴风作浪,又或者招摇过街。
她有的只是在他的庇佑下,一点点汲取他给予的宽容,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或许这条平静的道路上,她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贪恋,但也不曾因为这些贪恋伤害过谁。
要说伤害,不过是她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和自己的独角戏。
而就在不久前,她也打算结束这场独角戏,放过自己。
可谁都觉得,她仰仗他,所以何时何地,她都该被狠狠踩在脚下。
既然他们喜欢用楼淮来刺激羞辱她,那她为何就不能此还击回去?
那会拨打那通电话时,她到底心里没数。
怕他不会接;就算接了,又怕他不会理睬他。
在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不接他电话的事,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
所以那会拨通电话,他说他会解决,让她好好拍戏,她多少以为他至多叫他秘书过来处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亲自过来一趟。
他是临时回来的?
路途遥远,他是怎么一下子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应缇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里软得不成样。
她久久看着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人。
而楼淮好似也发觉有人在看他,转过身,见是她,扬了扬眉,和电话那端说了什么,随后挂掉电话朝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来,见她怔怔看着自己,尤其是那一双哀怨的眼睛沾了些许雪花,衬得她格外脆弱,仿佛轻轻一捏,整个人就碎了。
一旁的助理唐明明格外有眼力劲,立马撑伞上前,淮接过,和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将伞遮在应缇上空,一边伸手拍掉她大衣肩上的雪花,一边问:“这么冷,还不知道站在伞下躲着点?”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这会太过迷茫了。
拍掉衣服和头发的雪,谁又低头看她,认真瞧了一会,说:“闭眼。”
应缇听话照做,闭上眼,没一会,一双温热的手碰到她的眼皮,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下一秒,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应缇捏紧怀里的暖手袋,抿唇不语。
过后十来秒,眼皮都没动静了,她以为好了,就要睁开眼,这时,一抹温热贴上她的唇角。她眨眼,片刻间,那抹温热又从她的唇角碾转到她的唇瓣,然后是唇舌。
雪天接吻是种什么感觉?
要到很久以后,久到应是一个人在瑞士的采尔马特度假,看到偌大的冰天雪地里一对恋人在雪山脚下接吻,她才后知后觉,原来那就是相爱的感觉。
只是在她和楼淮的故事里,比起权势地位,“相爱”是件太过渺小的事。
一个缠绵的吻后,楼淮才放开她,说:“先去吃晚饭。”
他揽着她的腰就要离开,却被黄吴拦住。
也才过了一夜,黄昊丝毫没有昨日的嚣张了,反而是笑着脸讨好,“楼淮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别的不会,就这张嘴嘴贱了,昨天是我不该,口出狂言冲撞了应小姐,您看......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等垃圾小人计较了。
楼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到应缇身上,又变得柔情许多,他说:“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话说得秒,一时半会,黄吴都没搞清楚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在询问应缇的意思。
彼此都没有话,氛围格外沉默。
还是黄吴憋不住,说:“是我不该,应小姐,您想我怎么做都可以,就是跪下给您道歉我也二话不说。”
应缇看了他好一会,半晌,笑了声,说:“不用,你把昨天的话当着他的面说一遍就行了。”
黄昊:“???!!!!!!"
那还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来得干脆。
黄昊笑得有苦说不出。
此刻的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去招惹应,这人平时看着默不作声的,安静得很乖巧,一旦狠起来,从来最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果不其然,楼淮在听完这话后,再看看黄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好奇:“你昨天说什么了?”
黄昊笑得更苦了,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应缇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和楼淮说:“我们走吧。”
楼淮嗯了声,揽着她走了,只是走出几步,忽的,他脚步停住,看着前方,应缇不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几米开外的苏晚禾。
同黄昊一样,这会她也没有昨天的盛气凌人了,反而是手互相捏着,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地往这里看,一副忐忑不安极了。
见他们朝她那里看过去了,她立马停住脚步站好,两手仍旧捏着,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这里看着。
就在这时,楼淮脸庞微向后侧,说:“把你的事处理干净,别再让我知道你和你的人欺负了应缇。”
一听这话,这是放过自己,不计较了,黄昊不可置信般,忙应下:“好好好,再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了。”
楼淮和应缇走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花里,苏晚禾等人走了才敢上前,见黄昊狠狠瞪着自己,她立马做出抹眼泪的样子,说:“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黄吴气得大骂:“你就是个屁,你不挑能有现在这些事,我真的......”
黄昊拿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苏晚禾哭得梨花带雨的,见他只是指着自己,没再说什么狠话,就想为自己争取下,这时黄昊的手机响了。
他气得指了几下苏晚禾,重重哼了一声,见来电人是自己老子,拿着手机到一旁接听。
这通电话他接得有点久。
苏晚禾等的时间长了,眼泪也干了,再挤是挤不出来了,她擦干脸上泪水,站在一旁刷着手机等黄昊。
不多时,黄吴回来。
苏晚禾收起手机,去拉他的手臂,撒娇道:“待会去吃火锅?附近有家评价不错,天气也冷,好不好?”
黄昊看着她,说:“吃火锅?”
苏晚禾点头笑着,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说:“吃完我们回酒店,你昨晚不是还抱怨没玩够吗?”
话音刚落,苏晚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了出去。
刚下过大雪,这段路又是大家的必经之路,有工作人员进行扫雪,这会地上的雪层不算厚,苏晚禾为了风度不要温度,身上衣服穿得单薄,冷不防地就这么被推倒在地,一下子就摔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