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欣慰看到她的成长,也很欣赏。
然而当这种成长的锋利尖刀是率先刺向他时,并不能做到坦然欣赏。
论谁也无法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玫瑰,到头来,那尖锐的刺是朝向自己的。
淮说:“你不要我了?”
应缇再一次笃定地说:“是,楼淮,我不要你了。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会是这个答案。”
很好。
什么叫自取其辱,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
他扬扬眉,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什么时候不想要我的?”
应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最好。”
“说吧。”他笑了声,“我真的很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应缇也没让他失望,她说:“两年前,那次你觉得我在闹,问我们是不是要分手那次,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楼淮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说:“那我还要感谢你忍了两年这么久。’
应缇说:“过去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后来我明白了,楼淮,是你配不上我。”
丢下这句话,再不管楼作何感想,应缇快速转身离开。
天彻底暗了下来,这院子的灯先后亮起。
地上仍是潮湿的一片,而那被水渍反射出来的光,要更刺眼了许多。
应是一边快速往前走,一边看着那潮湿的地面。
她以为当她说出这些话时,她会哭泣。
可真的到了这么一天,她有的只是一种痛快的发泄。
她在这段感情里受的委屈,压抑了许久的憋闷,终于在刚刚那一刻,悉数还给了楼淮。
赵亮在外面等她。
大概是一直见她不出来,原地踱步,翘首以盼。
一旁的余明看不下去了,说:“赵经纪人,您别晃来晃去了,应小姐没事的。”
赵亮说:“呵,那姓楼的能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把应应怎么着。”
余助理汗颜。
他觉得这会该担心的是楼淮吧。
比起应是会被怎么样,倒不如担心楼淮会被应怎么样才是真的。
余助理正要说话,忽的,就见应从门口走出来。
他眼前一亮,就要迎上前,谁知一道身影闪过,赵亮已经先他一步上前,关心道:“聊完了吧,没把你怎么着吧?”
应缇摇摇头,说:“我们走吧。”
赵亮见她毫发无伤,至多是脸色难看些,不过见前任谁还能有好脸色,赵亮说:“对对对,天冷,咱赶紧回家吃饭,家里人还等着呢,不像某些人,家不成家的。”
含沙射影!
话中有话!
余助理想,赵亮这句话一定是在阴阳怪气他老板。
那边应缇和赵亮已经上车了,而自家老板还没出来,余明一时有些着急。
他在想要不要拦住应缇呢?
可是,怎么拦呢?
副驾驶上的应缇脸色冷漠得很,他敢肯定,他这时候要是上前拦车不让走,赵亮说不定直接从他尸体上踏过去也不一定。
他想了想,还是不管应提了,转身走进院子。
身后,汽车远去的声音越来越轻,在穿过拱门要拐进院子时,那声音是彻底散了。
余助理叹一声气,往左边拐。
楼淮这会就站在院子里。
幽寂路灯下,是他孤茕的身影,高大的背影在此刻,竟然给人的不是安定,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单无力。
他抽着烟,清白烟雾从他周身蔓延,而他处在这烟雾中,让人莫名看不清。
余明看着,一时没敢上前打扰。
直到一根烟燃尽,楼淮才转身。
余明适时上前,说:“应小姐刚才和她的经纪人先离开了。
楼淮嗯了声,抬脚朝外走去。
余明搞不清这会自家老板在想什么,快步追上。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面上。
正值下班高峰期,在宽阔的路面,这会都是堵得厉害。
楼淮坐在后座,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休息,但那反复皱起的眉间,又让人觉得,他这会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
余明想,大概还是因为和应小姐分手一事吧。
恐怕刚才两人聊得并不愉快,不然不至于楼淮会心烦成这样。
余明偶尔偷偷往后瞟。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望京新景。
而他老板的眉宇间,一直阴云密布。
余明停好车,见楼淮还闭着眼,也不敢出声,就坐在驾驶座等,过了有些会,楼淮睁开眼,往外看了一眼,开口第一句就是:“她送来的行李就在楼上?”
余明有些紧张,说:“是,应小姐联系了孙姨。我知道这事时,已经是送到好几天了。”
他叮嘱了其他几位阿姨,却唯独忘了孙姨。
楼淮说:“查下她那套房子卖给谁。”
余明说:“需要买回来吗?”
楼淮没说话。
余明莫名忐忑。
又过了好些会,车上响起一道开门声。
楼淮下车了。
余明也跟着下车。
楼淮朝电梯方向走去。
余明跟着身后。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被楼淮问:“你不回家?”
余明眨眨眼:“不着急,回家也是一个人,我先送您上去。”
楼淮却是念道:“回家一个人。”
余明心想,可不是一个人吗,他自己孤家寡人的,又没女朋友,无事可做,可不是唯老板的事最大。
可这个念头刚下,他狠狠懊恼。
怎么能在老板面前说这话呢?
今晚,以及往后的不知道多少天,老板不也是一个人?
难怪老板念着那几个字。
余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
他正懊恼着,想着说点什么好让楼淮忘记这句话,就听到自家老板问道:“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吗?”
余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抬头,也不管楼为何会突然问这话,他说:“老板您可好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这几年的业绩在您的管理下也是蒸蒸日上......”
他马屁还没拍完,就又听到楼淮波澜不惊也相当无奈的一句话。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