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她认错。
他想把她追回来。
他还想要和她有个长久且稳定的未来。
不知为何,应缇听到他的一番言语,只是觉得可笑。她沿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看过去,视线一抬,闯入视野的是他低着的脑袋。
他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总之,从应的视角看过去,他确实是态度诚恳的。
以前他和她讲话,从没有低头一说。
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他的视线哪怕是垂下,也有种在考究审视人的感觉。
应是从未看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可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她就要配合他吗?
她说:“你想的很多,可我为什么要成为你想的对象?”
楼淮抬头,看着她说:“因为我们在一起五年,我们彼此相爱过,过去那些年是我不珍惜不重视你,现在我知道错了,也在试图弥补,我是否能....”
他话还未说完,应缇就打断他:“不能。”
她果断而直接地拒绝了他,她甚至连听他把话说完都不能。
楼淮说:“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应缇说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回头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楼淮眉宇间又皱紧了,他像是被断了所有退路,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应缇也是在此时,彻底甩开他的手,她往后退两步,说:“淮,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也愿意这样一直过下去。”
她郑重其事地再次提醒他:“我们都做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已经分得清清楚楚,就各自迎接新的生活好好开始。”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一丝眷念也无。
就像当年几次强调已经和他分手,次次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一如既往的潇洒,甚至比起当年,要更为决绝了。
在应缇离开天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应缇如此排斥他,反复提到不愿和他有接触和来往,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能不管不顾,不做任何计较留在他身边五年,那五年多的时光里,她是真的事无巨细地在爱他。她就连他的一点情绪都要揣测好半天。
甚至每回他在外出差两人见不了面,她都会飞过去找他,无论国内国外,她总能第一时间寻到他身边,哪怕每次她千里万里奔赴过来,两人的见面时间并不长,因为他总是忙,他也不会因为她就停下手头的工作,但她不在乎,她从来不在乎,
她总能耐心地待在一旁,安静等他,她就那么不吵不闹,心甘情愿。
楼淮想不明白,这样的应缇,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的只是现在冷漠的应缇。
过去这一年多,淮不愿太深入去想这些问题,因为一旦深入去想,他一方面要接受应已然离开他的事实,一方面他又要回想起那次在苏城茶馆,应是对他的那番控诉。
可他逃避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他企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一直在告诉自己,等把楼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来找她。
他确实处理完了,他也来找她了,可就在他觉得没有后顾之忧,他可以完完全全来挽回她时,应是已经走得太远了。
她行走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许多。
她早已甩开他好久。
而他竟然还在原地踏步,妄想她能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能给他一个好脸色。
过去他总认为她天真,实则他才是天真的那一个。
望着远处渺小却又笼杂的城市景象,楼淮懊悔的同时,又有种焦灼感。
那是一种被甩开了,却又找不到方向追上的慌张。
这比平时最棘手的工作问题都还要来得难。
因为,他目前还找不到解题的答案。
楼淮离开天台时,将那两杯没人动过的咖啡,丢进垃圾桶。
应缇站在天台等待楼梯时,收到了赵亮的短信。
【照亮世界:他有为难你吗?要不要我赶过去帮你揍他?】
应缇看了好一会,打字回复。
【应应忙碌中:不用,我下楼了,你们在几楼。】
赵亮这会在23楼,高帆也在,电梯抵达23楼门开时,两人就等在门口,徐骋也在,但他站得边上一些,这会他正在打电话。
应缇刚走出来,赵亮就拥上前,把她前前后后看了好一番,见她好好的,拍了拍胸口,说:“真是万幸,我真的怕他会把你怎么了。”
一旁的高帆没忍住:“咱是法治社会……………”
赵亮没等他说完就反驳道:“法治社会又怎么样,谁知道他疯起来会是什么样的?不是早分手了,怎么又找过来了,还有啊,我不就去忙了点事,让你和应应一起过来,怎么你就没拦住呢,就这么让应是被他带走了。’
高帆翻了个白眼:“那是我能拦住的吗?万一得罪他,我还混不混了?"
“虚伪,瞧你那能耐。”
“那你呢?你在你就改变现状,能拦住他了?”
赵亮不吭声了。
因为应缇和高帆要合伙组建公司,加上过去这大半年拍戏下来,赵亮也和高帆熟悉了许多,两人经常互怼。
高帆见他不做声就要反击,应打断他们,说:“在外面呢,别让人看了笑话。”
高帆和赵亮这才噤声。
而徐骋那边也接完电话,走过来时,他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应缇身上,好一会问道:“刚才你应慈来过电话,问你离开没,她要晚点才能回来。”
今天应慈要去客户公司对一笔财务数据,因为是突发事件,加上是她负责的项目,也挪不开时间。
应缇说:“没事,我晚点和她电话,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徐骋说:“不会,之后有别的需要都可以和我说。”他着重提醒,“尤其是前期公司上的一些管理、规划、投资,都可以找我。”
应缇说好,又谢过他,怕耽误他工作,她和赵亮以及高帆先离开。
出了大厦,高帆接下来还要去办理注册公司的事,先一步离去。车上就剩下应缇和赵亮,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正是停车等绿灯的时候,赵亮看着副驾驶在认真看材料的应缇,没忍住问道:“他今天怎么就恰好出现在这边?”
应缇翻着材料,对此反应平平:“不知道,可能在谈工作。”
“我怎么觉得他出现得太巧合了,好像就知道你那会会在那边,等着你似的。”
“你有这想象力不如转行去当编剧吧。”
赵亮很认真,说:“那你讲讲他找你做什么?都安静一年多了,怎么这时候找你?”
应缇翻材料的手指一顿,她缓了好一会才翻过那张纸,说:“大概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吧。”
“呵,这一年多楼家那边发生的事你多少有听说,他公司股价狂跌那阵子,我有个朋友刚好买了一点,准备等着在高点抛出,结果等来的狂跌,跌得他裤子都没了,连对着我输出好几天。”
“你说了这么一长段,难道不是因为你也买了一点他家的股票?”
"...
赵亮想,太聪明的人,果然不适合聊天。
应缇一下子就看出他心里所想。
而且她似乎变得要犀利了许多,以前这种话还会当作没听懂,不发表沉默,现在她倒是无情揭穿他。
赵亮不禁想,恐怕今天楼淮找她也没讨到好果子吃。
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他找你到底什么事?”
应缇从材料中抬眼,她示意了下窗外,说:“绿灯了,该开车了。”
显然应缇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而接下来的道路交通也像是在帮她一样,一直到车子驶进西堤二街小区,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这样的情况下,赵亮再没有找到能询问应缇的机会。
在应缇打开车门下车时,他一度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必要问。
应缇在和那个人分手后,这两年多里一心扑在工作上,就算中途楼淮过来打扰过几次,她也是那种强硬的态度,如她当初所言那般不会回头。
现在她更是没有谈起这个人的想法,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好奇一再提醒她这个人的存在?
提醒多了,应缇不就更容易想起这个人了?
于是赵亮决定闭嘴。
他看着应缇走进楼里了,这才掉转车头离开小区。
应缇回到家里,由于这个点还是上班时间,应慈和李开珏这会都不在家里,她在玄关换上拖鞋,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一杯,她这才到盥洗室洗脸。
水声哗哗流着,起先是觉得刺耳,到了后面水池里的水多了起来,声音清脆转而厚重,听起来倒是舒服多了。
应缇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放入水池,要拧毛巾的时候,她犹豫了下,然后后退一步,低头探入水池。
她在水里屏息憋了十来秒,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浮出水面。
这两年,每当她心理压力大,又无法和人诉说时,这是她独自的排解方式。
可或许是这一年的工作较为顺遂,哪怕去年那份阴阳合同最后也没有闹得太难堪,反而是以一种很平和的方式解决了,甚至在最近这期间,她又想在事业上多跨出一步,目前跨出的第一步还算得上顺利。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觉得心理压力巨大的时候了。
可这种稳定随和期,今天因为楼淮的到来,被打破了。
脸上的水珠一点点往下掉。
应缇手撑住洗水台的桌面好一会,等心里那阵劲缓过去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站直身体,拧干水池里的毛巾,擦干净脸。
离妹妹和母亲下班回来还有两个小时。
应缇坐在客厅的沙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做什么去打发这时间。
是坐了许久,太阳光逐渐移开,当那光照到她身上时,她这才从走神中反应过来。她一边抬手挡住眼睛,避开这刺眼的阳光,一边她又忍不住去看它。
当年之所以选择这套住所,就是因为这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加上南北朝向,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总能照到屋里头。
而她一向是追寻阳光的,就像她过去无数次追求温暖一样。
可就像人直视太阳光会被刺激到一样,当她寻求不到想要的温暖,当她在一段感情里被灼伤,人的趋利避害致使她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始至终她离开他,没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和麻烦,她也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可她没想过,就在这样的日子平静了一年多,就在她逐渐适应这样充实不用再为一个人抓心挠肺的日子时,他又突然出现,而且试图搅散她本就平静下来的生活。
应缇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样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件事上投入太多的思绪,她打开投影仪,用手机投影了一部电影。
是一部老片子。
情节舒缓,画面唯美,每当应是觉得烦躁又或者郁闷不得解的时候,沉浸在老片子中也是一种释放安抚情绪的方式。
或许是今天过于累了,这次她没看完,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她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是傍晚六点了。
电影早已播放结束,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起来时才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与此同时,厨房那边传来声音。
应缇想,大概是母亲李开珏下班回来了。
母亲开这家沙县小吃时,应是只有一个要求,一天不能忙碌超过七小时,而且不能晚上还要上班。
随着年纪增长,母亲的腰虽然平时有去固定做调理,但是人终究是年纪大了,她的腰经不住她这么长时间的劳累。
是以,母亲每天都是朝九晚五,和这座城市的很多上班族一样。
应缇走到厨房,这会李开珏正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尝汤的味道,怕吓到她,应提走路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鞋底的声音,她一靠近,李开珏就转过头,笑着说:“睡醒了?”
应缇嗯了声,走到她身边,问:“今晚煲什么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