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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赴苍琅

厢房外除了六瓜上仙,还有好几人在。

其中一对夫妻正是这宅子的主人,二人乃是归云山脚下的猎户,上山打猎恰巧遇见了背着他下山的六瓜上仙。

那猎户见他们形容狼狈又一昏一伤的,便主动带她下山,收留他们在自家宅子里。

辞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很快便听见那六瓜仙笑着说要回屋照顾师兄了。

“好罢,等哪日你得空了,我便带你去集市里转转。咱们归云镇虽然偏僻,但集市也是极热闹的。”猎户娘子一副爽利脾性,说完又细细叮嘱,“怀生道长,你别只顾着照顾你师兄,你自个也要好好休息。瞧你这几日小脸都累瘦了。”

仙人躯体经天地灵气淬炼,哪有这般容易便瘦?

辞婴原还以为是那猎户娘子说话夸张,待得六瓜仙进屋后,方知她所言非虚。六瓜上仙那张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还真是清减了一些。

她进来后见辞婴醒了,也不惊讶,很是高兴地问道:“阿九道友,你感觉如何?"

辞醒来的动静极小,也就侧头看烛火时弄出些声响。但六瓜仙六感同样灵敏,几乎是他一动便察觉到他醒来了,这才歇了话匣子回房。

辞注视着她的脸,道:“你受伤了?”

对方一愣, 很快便笑着摇头,起身给他斟了一杯热茶,一面道:“我没事,也就同那妖蟒打斗时受了点皮外伤,已经好了。”

辞婴没搭话,目光轻轻扫过她手掌,上面有几道新鲜的口子。

“我昏迷多少天了?”

“七日。我把你从妖蟒巢穴背出来时,你气息几乎没了,可把我吓坏了。”

六瓜仙将他从床榻上扶起来,支起枕子让他靠上去,温言道:“手能动吗?不能动我喂你喝?木大姐给的茶叶还怪好喝的。

辞婴慢慢抬起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低头喝了口热茶。茶味很淡,算不上什么好茶,但却把辞婴嘴里的血腥味冲了下去。

辞?一气儿喝完一整杯茶后,忽然道:“你喂我你的血了?”

六瓜仙闻言一愣,旋即摸了摸鼻子,惭愧道:“都怪我把你带到这里来,若不然你也不会经此一劫还差点儿丧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回仙域。”

辞婴每回天罚结束后,都会虚弱得如同丢了半条命。但只要服下丹药便能恢复个三四成,之后在灵气馥郁的地方好生将养个十年八年,便能恢复如初。

这地方毫无灵气,他身上那些个丹药又在虚空暴中碎成齑粉,这才导致天罚一结束,他便昏迷不醒。

神仙这一身血肉灵力充沛,她用血来喂他,的确是救了急,至少让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方才短短一瞥,辞看清楚她左手掌心有四道口子,右手有三道,统共七道。

这是足足喂了他七日血。

辞婴道:“无需再给我喂血,我这一身伤与你无关,乃是我天生便有的恶疾。”

六瓜仙拿走他手上的茶杯,又给他斟了一杯热茶,疑惑地问:“你这是什么怪疾?我师姐擅炼仙丹,说不得能给你把这怪疾治好。”

辞婴没接她这话,而是看了看她脖颈处一道淤青。

思绪一时又回到了在那妖蟒巢穴那日。

这姑娘被妖蟒的媚香折磨得理智全无,嘴里不住地喊着热,却只会捧着他脸左贴右蹭,显然是对双修之事一窍不通。

就那样磨蹭半天后,约莫是那媚香的药力下去了些,居然恢复了一点清明。

看见自己与他脸贴脸,二话不说便往脖颈劈了个手刀,生生把自个劈晕了过去。辞婴在她晕过去后,再也撑不住,也跟着昏了过去。

再之后便是她背着他跑下山的记忆,虽一路颠颠簸簸,但这姑娘跑得又快又稳。

她那时应当也不大好受。

失却所有仙力,又一身的伤,以孱弱的肉身之力与那妖蟒硬生生打了数个时辰,受的伤只怕比她说的还要重不少。

但她没有杀人夺宝,也没有抛下他自己逃命,还傻乎乎地用自己的鲜血来救他。

辞婴不爱欠人情,打定主意就此揭过这家伙跑来大荒落挖墙脚的事。待得二人离开这鬼地方,便尘归尘,土归土,各走各的路。

许是他的目光在她脖颈停留了太久,六瓜仙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那道淤青,笑眯眯道:“这个不疼的,阿九仙友莫要担心。”

谁担心了?

谁管你疼不疼?

辞婴收回目光,握着手里那杯热茶,不紧不慢道:“葫芦、红豆、六瓜还有怀生,哪个是你的名字?”

六瓜上仙正在给自己斟茶,听见这话,手一个哆嗦,茶水便浇在自个手背,所幸不怎烫人。

她心虚地放下茶壶,用比方才还要虚的语气道:“怀生,这是我师尊亲自给我取的名字。”

虽然这名字后来没用上,被用到了旁的地方,但六瓜上还是理所应当地把这名字当作自个真名。

她说着便用手指沾茶水,写下“怀生”二字,“我同钱大哥和木大姐说的便是我的真名,阿九仙友你莫要说漏嘴了。对了,我方才与他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罢,我们现如今是出门游历的师兄妹,咱们的师门就叫做仙岳门。”

仙岳?

当日她便是在那仙岳客栈里夸夸其谈,怂恿一众上仙去南淮天战部的。

辞?斜眼瞥她,六瓜仙立即清咳一声,笑道:“起名字太难了,只好借用一下云清上仙的客栈名一用。”

辞?淡淡“嗯”了声:“以后叫我辞。黎辞,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

仙神们出外游走,用化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怀生也不觉意外,颔一颔首便笑道:“原来是辞婴道友。”

见他闭口不提他那生来便有的恶疾,她也不多加打听,只问道:“你眼下旧疾缠身,干脆便在这里安心将养一段时日。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一同寻找回仙域的路。

她说着便看了看他。

只见昏黄灯色下,少年面色苍白若雪,深邃得近乎锐利的五官被这病气一衬托,生生成了个冷冰冰的病美人。

想当初在仙岳客栈,他还俨然是个修为高深、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哪像现在一脸子病恹恹的。

倘若他们没有落到这绝灵之地,他这恶疾便是不能根治,至少也能缓解一番,何至于连坐起身都格外艰难。

简直是龙游浅水、虎落平原了。

怀生更觉愧疚,想了想又道:“你若是急着回仙域,那我明日便出去寻找回路,找到了即刻就来接你。

辞?倒是不急着回仙域,他在仙域不是喝酒便是闭关,也没甚正事要忙。唯一的顾虑,就是不言,不语那两个哭包。

说好的三月之期一到,他若是没个音讯,怕是要上天抢地地哭着找人。时间一长,说不得还要往九黎天递消息。

辞垂下眼眸,余光瞥见那姑娘定定望着自己,正严正以待地等他回复,他瞥了瞥她,道:“我不急,回仙域的事,等我好些了再说。”

这话一落,不知为何,辞感觉对面那六瓜仙好似松了口气。

便听她道:“那就依你说的来。说来不怕辞婴道友笑话,我实则不大想自己一人行动。”

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太孤独了,我喜欢热闹些。”

辞婴习惯了孤独,倒不是非要有人相伴。之所以要她等他一起,不过是因着他这会犹如废人一个,需要一个不会有坏心的人照应。

这家伙虽好管闲事同情心泛滥,但辞旁观这么些天,对她倒是难得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