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沟大?, 于家。
黄彩荷跟于月莺下地?活回来,就看到婆婆在家门口等着,那吊梢眼,看得黄彩荷心里一沉。
婆家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妈。”黄彩荷慢慢走近。
于月莺跟后面,神情低落。
于奶奶瞧了两眼于月莺:“月莺去了趟城里,倒是白净了,脸也长肉了。
像是估价似的。
黄彩荷听于强说过,他有个姐姐,年轻那会不少人追。却因为于家强,他父母硬是把姐姐嫁到了深山里,换了五十块?的彩礼。
那男的是个老光棍,他姐姐这嫁去,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后来还是于奶奶听说别的姑娘家嫁人了还能补贴娘家,这才后悔嫁远了。
于奶奶用卖女儿的?,给大儿子娶了媳妇。
这事还是黄彩荷跟于强结婚多年后,于强无意中提起的。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于强还有个姐姐。
眼下婆婆瞧月莺的眼神,??彩荷很不舒服。
黄彩荷以前跟于奶奶弄掰过,她见了人压根就不搭理,后来,大?的?部,妇联的人,村里的人,都来找她。
说要尽孝道,要敬老。
黄彩荷那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真扔下孩子扔下丈夫一走了之。
可到底没忍下,在于强温柔细心的劝说下,她还是给于奶奶低了头,之后两人就不冷不热的处着。
“我听外头说,月莺是成了盲流,被遣返回来了?”于奶奶人老了,声音也浑浊。
黄彩荷不想在外头说这事,开了门,领着于奶奶进了屋。
于月莺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进去了。
家里不算大,中间是堂屋,后面是厨房,左右两边是睡?的屋子,夫妻两睡左边的屋子,于月莺跟妹妹在右边的屋子。
堂屋跟厨房开了天窗,有玻璃瓦,亮一些。
两间睡?的屋子窗户不算大,晴天的时候屋里亮一些,阴天的时候屋里暗得很。
这边没通电。
油灯跟蜡烛都得省着用。
堂屋的桌子是个旧的,原先找木匠打过一个新的,没送过来就被于奶奶他们给搬到老宅去了,黄彩荷气不过去理论,受了气不说,东西也没要回来。
于强跟着去了,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晕过去。
于奶奶找了个四个腿都齐全的椅子坐下,“去倒点水来,渴得很。”她是婆婆,使唤儿媳妇天经地义。
要不是二儿子身子骨不行,她怕儿媳妇跑了,这些年也不会?黄彩荷这么好过。
哼。
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吃不得苦。
于奶奶把黄彩荷支走后,就问于月莺:“月莺,你不是说在城里好了好婆家吗,怎么会被当成盲流送回来!”先头她还以为孙女出息了,要成城里人了,这才跟儿子们一起从手里掏?出来,给于月莺添妆。
合着这?是白给了?
于月莺看着手心被磨破的新茧,话都不想说。
?农活太累了。
大队的人还盯着,不?偷懒,她没想到挖地除草会这么苦。
以前都是分她一些割猪草的活。
“月莺,你耳朵聋了是不是!”于奶奶见于月莺跟她那个妈一样,来气了,上手就拧了于月莺的耳朵,又是一顿?。
“妈,你干什么,耳朵都拧坏了。”黄彩荷上前就把于奶奶推开,老太太终究是年纪大了,力气不如以前了,这一堆就推开了。
于奶奶差点摔倒,来了气,当场破口大?起来,脏话一句接着一句。
黄彩荷把于月莺推进屋,“手上破的皮不要撕,晚上就能长好了。”本来说用猪油涂一涂,可家里哪来的猪油?
家里的一点钱都寄给月莺了。
于强从大队回来,就听到家里在吵,又来了。
真是不?人省心。
他捂着嘴,咳了起来。
黄彩荷听着声,从屋里跑了出来,又是顺气又是扶他进屋。
于奶奶还在屋里骂。
看到二儿子进来,这骂声才止住,她看着儿子眼中闪过担忧,倒底是没表现出来。
儿子说了,她对他越狠,这媳妇才会越心疼他,才不会扔下男人孩子逃回城里,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自己生的,这些年又病着,怎么可能不挂念?
阳市。
杜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得敏提了给文秀迁户口的事,这话是对大哥杜有胜说的。
杜父因为父亲过世,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吃饭都是杜母拖着才肯出来的,勉强吃上半碗,之后就回屋躺着了。
他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着父母生活,这些年都没有分开过。
前几天?丧事的时候,人多,他还没感?什么,可这两天忽然就发现,以后他再也没有爸了。
以后他爸不会再笑呵呵的回应他的话了。
半夜想到这事,杜父就没合上眼。
“大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杜得敏声音提高了一些。
杜父抬起头:“想迁户口就自己去?。”
语气不像从前了。
杜得敏怔了怔,她听出来了。
片刻后,她扭头去找杜奶奶,这才想起来,她妈说没胃口,不出来了,老四端了吃的给送到了屋里。
“哥,我不会啊。”杜得敏声音小了些。
杜父:“迁户口不会,离婚证倒是会办得很。”父亲去世这事,他思来想去,这源头还是在得敏身上。
他没法不这样想。
他一直忍着没对妹妹发脾气,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让他对妹妹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宠着让着,现在是不可能了。
杜得敏被这话刺得心里一痛,“大哥,”她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小郭去的是什么地方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在这边过好日子,嘴皮子一动,让我跟着过去受苦。”
杜母:“好了好好,都少说两句,吃饭吧。
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还提。
饭桌上就杜有胜家几口人跟杜得敏母女俩,杜有?现在住在招待所,他媳妇何三蓉来了之后,?得杜家人多,地方不够住,就去招待所了。
杜有?前两天还在家里,这两天在家住着睹物思人,越住越难受,也搬到招待所了。
杜父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吃吧。”说着站起来便要回屋。
“哥!”杜得敏忽然又站了起来,“妈身子骨不好,现在腿脚不方便,我觉得还是让老四回来照顾比较好,老四勤快会干活,会照顾人。
这前她跟杜奶奶说这事,老太太不同意,这会她又跟杜父旧事重提。
就想着早上老四那态度太气人了,想把老四的气焰压下去。
当孙女的照顾奶奶不是天经地义吗?
还说法律上规定老四没那责任。
杜父看向杜思苦。
他已经没了爸,就剩一个妈了。
杜思苦抬头:“姑姑,你怎么不照顾?冰棒厂的工作一向轻闲,当初你生孩子那年,不是休了一年吗?现在照顾奶奶请一个月的假,怎么请不到吗?还是说,你没这孝心啊。”
她着重强调,“奶奶可是你亲妈。”
怎么又把话扯到她身上了。
杜得敏眉头一皱,“这事不是这么说的,你才工作多久?这工作没了就没了,再找就是,我这再干几年,都能内退了。”
内退之后,只领退休金不用干活。
这能比吗?
杜思苦都懒得辩了。
小姑这人,别人的事都是小事,小姑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别人的工作再找就是了,小姑的工作那就是排面他们前面的。
杜思苦扭头跟杜母说:“妈,我听到小姑跟奶奶说,想分这房子,还想让爸跟你贴钱把这价补给她。”
杜母本来劝架的人,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得敏,老爷子说了,以后你就住冰棒厂那边就行了。这家姓杜,以后是你哥跟我当家,怎么照顾妈我们会安排的。
还打房子的主意!
杜母都不想说杜得敏,这几天连老四连五都忙前忙后的,这杜得敏呢,每天不是抱着杜奶奶痛哭,就是累着了在屋里休息。
杜得敏没想到自己悄悄跟杜奶奶说的事,被杜思苦揭破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杜二诧异的看着小姑。
以前小姑在家里可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从不谈钱的事。
现在变化挺大。
也是,姑父没了,小姑又搬出去住,这柴米油盐都得花钱啊。
杜父不想听她们吵,直接回屋了。
至于他妈那边,等有?过来,他们再把妈送到医院看看,看医生怎么说。
杜父一走,杜得敏没了靠山,倒是老实的吃起了饭。
快下桌时,她看到杜文,突然起起来:“杜文,二嫂都回来了,你媳妇怎么没回来?”
杜母:“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