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篡改的魔经?!
鲁达心头一跳。
智真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长长叹了口气,言语中颇有为难之色,道,
“此事牵扯到我佛门一桩丑闻,说来话长………………”
“请长老长话短说,洒家听着。”鲁达一脸的认真。
智真长老语噎,怔怔看了鲁达一眼,无奈道,
“鲁施主,可曾听闻过佛庭八宗?”
鲁达点点头道:“自然听说过。”
佛庭八宗,包括三论宗、唯识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律宗、密宗,哪怕经历数次灭佛运动,开山伐庙,其余小门小庙都失去了传承。
但这佛庭八宗却只是衰败,但传承仍在。
盖因八宗背后的真佛,还未圆寂坐化,偶有显灵,威慑旁人。
而五台山文殊院,便是属于华严宗一脉,讲究一个’法界缘起”,天地万物众生相互依存、相互影响,乃是一张无穷无尽的缘起法网上的一枚宝珠,互相映照,你中有我,端的奇妙。
智真长老道:“天台宗数百年前,出了一尊妖孽,俗名唤作李谐,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天台慧祖。其人天资奇崛,先参佛后修道,更反出佛教......于天保年间,被一千宿老前辈,联手困杀于大苏山。”
鲁达倒是听说过这桩旧闻。
事后,这位天台慧祖便销声匿迹,生死不知,有人猜测天台慧祖逃去塞外了。
说到这,智真长老顿了顿,脸色忽明忽暗道,
“等李谐再次现身时,已经是两百年后的唐朝,于澄观法师在五台山讲经时,身坠魔道,引魔坏佛,意图染指《大方广佛华严经疏》......也就有了施主面前这部魔经。
引魔坏佛?
鲁达听到这,面露惊诧之色。
好家伙,这天台慧祖还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由佛入道,继而入魔,还勾结了天魔来佛门祖庭五台山闹事......
别的不说,这般气度,便是世间少有。
“长老可否帮酒家翻译此经?”
智真长老有些为难道,
“此经虽看似乃佛门至理,甚至可以从中参悟出修行之法,成佛道章来,却藏有极大弊端,鲁施主确定吗?”
“哈哈洒家就是好奇,想知晓其中记载着什么内容,毕竟入魔还是成佛,还不是在于个人。”
鲁达打了个哈哈。
智真长老见鲁达态度坚决,点了点头,随意扯来一匹幢幡,伸指虚划,隔空成字,便在幢幡上落字,将金织手稿翻译其上。
“不可泄露旁人,阅后即燃。”
智真长老叮嘱道。
“洒家省得。”
鲁达点头,接过幢幡一看。
只是越看,鲁达的脸色就越古怪。
这翻译后魔经的内容,抛开一些由智真长老翻译带来的“近义词”外,怎么跟从清凉老人那里获得的《三阴札青吐纳法》一模一样!!
唯独到了后面,才跟栖玄观已经改良、修正的的吐纳法,有所差异。
不是,原来《三阴札青吐纳法》的根子,就出在这半部魔经上呢!
鲁达隐隐理出了一根清晰的时间线。
李谐早年在天台山出家,烧火挑水砍柴十余年,一日破入舍利金丹境界,创《三阴札青种魔吐纳法》。
这时的《三阴札青种魔吐纳法》,只能算是草创版本。
之后李谐反出佛门,游历天下,途径多个道观、佛庙进行辨经斗法,也是这个阶段,闯下了天台慧祖的称号。
此时的《三阴札青种魔吐纳法》,已经初具峥嵘,完善许多,类似栖玄观等道统,都留有部分境界的吐纳法内容。
之后李谐被佛道两派联手剿灭,不知又有什么境遇,竟然跟天魔产生了联系,失踪两百年后,再次出现,便来坏佛。
最终李谐篡改了《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将自己的《三阴吐纳法》融入其中......
只是不知道这半部魔经是否已经流传出去了,还是说,只有鲁达手中这卷孤本。
而这位天台慧祖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很简单。
创法需试法,求道需授道。
就如养蛊一般,将自身不算完整的功法,播撒天下,引无数修士前仆后继,汇聚百家精粹为自己添上薪柴,创下一门真正的成仙道章。
当然,鲁达现在的《万象诛剪说常天魔篇》,虽然也源自《三阴吐纳法》,但已经脱胎换骨,走出了鲁达自己的路,脱离了天台慧祖的钳制。
但现在能获得这半部魔经、天台慧祖所修功法的‘全新版本,对鲁达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万象诛剪说常天魔篇》的完善,也是大有裨益,有立竿见影之效。
“那长老,那李谐坏佛之后又如何?”
“自然是被澄观法师镇杀,跟魔王罗一样,葬身魔窟之中。”
鲁达点点头,手中冒出一团灵火,幢幡在袅袅青烟中化作齑粉。
鲁达朝智真长老辞行。
鲁达:“长老,洒家去了。日后文殊院若有难,洒家必定倾囊相助。
智真长老轻笑道:“鲁施主客气了,无尽缘起,万法融通,阿弥陀佛。”
鲁达走出大雄宝殿。
恰好遇到广妙。
见到鲁达,广妙的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勉强笑笑。
鲁达颔首,大步流星,擦肩而过。
“长老,小僧有罪,犯了妄语嗔怒,还请长老责罚。”
一进入大雄宝殿,广妙便跪拜在智真长老面前。
智真长老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真知错了?”
广妙沉默了下,老老实实道,
“假的。”
说着,广妙抬起头,看向智真长老道,
“小僧怕朝廷降旨,迁怒文殊院,葬送了百年基业;也怕得罪了鲁达,引得他日后不喜,前来清算......”
同为修行中人,广妙清晰知晓,炼化了极品地煞之气,更道心坚定如铁的鲁达,只要不半途陨落,他日定是一尊翻江倒海的人物。
智真长老摇头叹道:“这也怕那也怕,便是这也求那也求,最终只会落得个水满盆溢,浸了你自己。罢了,罚你幽居后山三载,打扫山林,日日擦拭灵台。”
广妙道:“遵长老法旨。”
广妙离去,智真长老身披袈裟,对佛而坐,双目找,转珠念经。
晨雾如轻纱,道道惨白的日光偷摸着从窗棂中飞入,光线所及之处,尘埃如受惊的精魅,乱舞纷飞。
智真长老面前,那尊平日里怒目威严的文殊菩萨塑像,在这光线下全然换了模样。
嘴角上扬,弧度僵硬而夸张,面带诡异笑容,俯瞰着智真。
那深陷的眼窝中,阴影浓稠如墨,仿若藏着无尽深渊,在偷偷窥探着智真。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李施主可是来再度皈依我佛的?”
突然,智真长老抬头,眸中含笑,看着这尊文殊菩萨塑像......
背后的那道沙弥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