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榜文上说,七百年首度收复失地,两番大胜,圣上能得帝号开平,是喜事连连。所以圣上决定举国推恩,大城开夜禁五日,赦小罪以下刑犯,诸税减半一年,最后更难得提及了皇亲国戚。”
“乾州留安县刘恒,见过御使!”
刘恒紧随而出,见到来人的刹那,也呆立当场。
“杯里三钱酒,不是说我打小身子弱,何伯你特意去寻的土方子,自配的药酒么?可这几年连感冒都少有了,就,就不必再喝了吧?记得小时候每三天就得喝一次,长大了些也得七天一次,何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酒下去,像是一股火辣直通肚里,接着浑身像被火烤,得难受大半天……”
宦官打量着一老一少,狭长双眼定格在面前的清秀少年身上,只见少年看起来年岁不大,但已然是眉清目秀,打扮虽说寒酸单薄,却也十分得体,显出一股子灵动的文气,比起大多数勋贵子弟掩不住的纨绔气质,更见难得。
庄重念着家族荣耀,刘恒直觉着新奇,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接到圣旨这等天下至高至贵的皇信。转念又不禁莞尔,说是至高至贵,可说白了不就是皇帝这大家主,写给他这旁支子弟的一封信么?
“一个太监,来干什么?”突如其来又不明来意,单这汹汹阵势就让人觉得心神不宁,“留安县地处边疆,又是偏僻小县,离京城何止有万里之遥!一个太监跨过千山万水到来,绝不是小事!但听何伯说,留安县刘家早已落破,我刘恒已经是独苗,没有亲戚家人,朝廷发生什么事都不该牵连到我……”
强压下激动情绪,连太监那鄙视恶劣的态度也不大在意了,刘恒正头巾扫平领袖,朝太监微微躬身。
别的勋贵家天生富贵,他从来生不出攀比之心,因为早知道了人生来三六九等。可和这刘家相比,同样贫困,差的竟只是一层勋贵的头衔,处境依旧天差地别,怎能不让他心里生出嫉恨戾气?
不对,不对头!才听个开头,就让刘恒越来越惊愕。
“对了!”
八成能确定太监的来意,刘恒的心终于定了些。虽说因为家世落破度日艰难,但他家好歹也挂得上皇亲国戚的头衔,又说是推恩,那就是好事上门了!
心里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什么,终于让他心气平顺,隐隐冷笑起来。
“这都什么破地方!这乾州留安县刘家,是人住的地儿吗?还有人没人呢?”
“……”何伯不为所动,移步堵住了刘恒逃跑的路,“必须喝。”
但越显得独特,越让宦官看不顺眼。
从小被何伯带大,他什么心思,何伯一听就明白,笑眯眯地收拢碗筷,“顶多再熬两年,到十四岁着冠,就能参加宗室大考了。以少爷的文才,家里世袭顾北侯的爵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等少爷袭了爵位,月钱大涨,别说喝酒吃肉,每天山珍海味都行!”
“对了,学堂伍先生说过几天让你去一趟,该教的我都快学完了,等《通易注疏》最后四卷学完,就算结业。”
只见两个威风凛凛的带刀捕快,竟是难得一见的衣帽齐正,昂头挺胸。两人身前的瘦高人影,穿着更是华贵庄重,比县老爷还要考究,深红色绸缎大袍,头戴居然是高耸的宫帽!
黄卷金灿灿,明晃晃,黄昏中都让人难以直视,才摊开来,一股浩瀚贵气竟已压得人透不过气,这卖相无需勘验,必是真品。事实上如今皇威浩荡,也没人敢冒着诛九族的巨险,斗胆去伪造圣旨。
才吃完今天晚饭的那碗菜粥,就见到何伯手里的鎏金铜杯,单闻着那沉郁酒香,刘恒也是醉了。
“何伯啊,咱家每天以稀饭度日,喝酒太奢侈了吧?不如把酒去了,每天加两片肉不是更好?”琢磨着,刘恒两眼发亮,越想越对。
一老一小瞪眼对峙片刻,知道在这一点上绝对拗不过何伯,刘恒一把扯过酒杯,垮着脸一饮而尽。
想到这里,刘恒难免心头火热起来,能惠及到他的皇恩,少说是提升荣职增加月钱,再上或许能提前得到封地,最高,最高说不定……甚至能提前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