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站得累了，索性倚上了廊中一根柱子，这石柱外涂着白垩，但年代久远，早已经剥落了大半，她刚一靠上去，碎屑便“刷刷”地往下掉。
面前的老妇装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袄，下身黑沉沉一条土布裤子，正忙着在院中翻土。
徐绸珍笑笑，从她手里接过青瓷碗，她平日照管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家中的这些碗不过草草清洗，总是腻腻地浮了一层油花。
佩兰：又名鸡骨香、水香，多年生草本，解热清暑、化湿健胃、止呕，主治暑湿、寒热头痛、恶心呕吐、口中甜腻、口臭多涎、头胀胸闷。
徐绸珍一心一意地翻地，虽然院中的地方不大，但她毕竟有些年纪，不时停下来抹一抹额角的汗。本就不白的皮肤沾满了汗水，又被强烈的阳光一映，闪着一种铜色的光彩。
想起这个病好的颇有几分古怪的女儿，徐绸珍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不仅好的奇怪，如今还偏偏与那些富贵人家扯上了关系，若是本地人家也罢了，偏偏那周家的大小姐嫁的，是一名京官，而京城是她们绝不能去的地方。
也不等她说话，朱颜便将瓷碗放在井沿上，返身进了屋子。出来时，一手拎着一条半人长的条凳，一手端着一碗茶水。
“娘，您先喝点水吧，出了这么多汗，总要补充些……”朱颜说了一半，讪讪地住了嘴，什么维生素无机盐，自己都来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法改过口来。
朱颜忽觉心酸，不自禁咬了唇，缓步上前，“娘，我帮你。”
那一点晒干植物的味道勾起她刚才想的事情，放了茶碗，便取出了袖中几株蔫蔫嗒嗒的杂草。
朱颜有些不解，探头去看忙的不亦乐乎的母亲。
的确，朱颜这病好起来也有半个月辰光，她未病时如何，徐绸珍再清楚不过了。
趁朱颜乖乖进屋取碗的档口，徐绸珍低头看着被翻出的杂草出神，刚才在地里长得活灵活现的那些杂草已经被强烈的阳光晒蔫，软绵绵地缠在一道，本来娇嫩的茎，如今细得像丝线一般。
“嗯……”不知怎么，看着她那辛劳的脸，朱颜不自觉地咽了起来，仿佛喉中压着一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娇娇弱弱的身子提着凳子一步一个踉跄，几乎不曾把茶水洒出来。
语气又是心疼又是嗔怪，朱颜听得心头暖暖的，本就因为用力挣红了的脸泛得更红，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帮我？”徐绸珍抬起头，浑浊的两眼瞪得老大，将本就褶皱的眼周牵扯出无数沟沟壑壑。
徐绸珍又擦了擦汗，看地也翻得差不多了，将手中的耙子和铲子往地下一撂，“燕子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只当你还喜欢读些哀哀切切的诗词，不想如今……”
但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