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朱颜,她本就是京中贵女,若是一改从前的软弱悲戚,拿出点做派来,更加无人能够凌辱了她去——更何况她那几位叔伯依然是京中富商,虽不再步入仕途,家道可并未没落。
“咳,阿颜真是见外……”杨氏抬起头,目光低垂着落在她抱着的黑猫身上,想到杏芳病得要死要活,还不如这一只畜生快活,止不住有怒,“你既然唤我一句‘舅母’,也需知道尊敬长辈,我今次给足了你面子,还不快去给我女儿诊病?!”
唯一破坏意境的便是坐在右侧下首的艳装妇人,花青的短襦陪着大红色的纱裙。若是一个肤白如雪的艳丽少女或许能够弹压得住这种配色,但对于已近中年的杨氏来说,实在太过艳俗。
女儿杏芳这病来得凶猛,眼睁睁地看着她病得生不如死,延了几个医者又都不奏效,恰好在求徐钊的时候听闻朱颜要从岭南归来,想着她素有医名,心地又好,或许能够不计前嫌地救一救自家女儿,因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白苹一点都不担心,“绸珍姑姑有一份京中的地契,据说是朱雀街上的一处铺面,已经遣了几位小哥去那里布置起来,预备同样开个成药铺,明子可是小掌柜呢,他过些日子同我们一道往上京去的。”
朱颜仍是笑了笑,伸手抚着手中猫儿黑亮的皮毛,低低叹息,“谁能想到舅母如今哭得这么伤心,过去竟也有过尖酸刻薄的时候,似乎还三番五次寻来这里同甥女为难,今次听闻您来了,当真令朱颜惶恐得很呐。”
早知道小姑子徐氏这么会弄,当初就不该没眼色地早早讨要了她们欠下的银子,若是现在来,可是能诈到一大笔钱呢。
“母亲经历的事情多了,眼光准得很,就按她说的办罢。”朱颜霎了霎眼,支起下巴犯愁,“不过阿绮往上京去了……”
“姑娘?姑娘!”白苹见朱颜抿着清茶出神,轻轻推了推她,“姑娘在想什么呢?你倒是说说,绮姑娘的事情怎么办呢?”
“……何处来的冰块?”朱颜挑了挑眉,这会儿又没有冰箱,冰块这种金贵物件,怕是只有高门大户才用得起,不想徐绸珍连这个都能弄来?
朱颜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徐绸珍再做出什么令人咋舌的事情,她大概都不会再惊讶了。
原来这么一个能人就在自己身边,那她当初累死累活地替人看诊、开铺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绸珍姑姑派人挖了好几个地窖呢!”白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个是冰窖,其他还有三四个都是酒窖、醋窖一类的。”
朱颜揉了揉额头,她那母亲果然深藏不露啊,竟然还有京中的铺面,想来当年她那朱四夫人当的,还是颇为威风的。
樟树林围住的地方占地足有两三百亩,除了大块的田地之外,就是那翻新得极为气派典雅的屋舍,她几乎怀疑自己走差了道路,进了哪户富商的别业——听闻就是那位纾小姐手下的田庄也没有这般大。
更别说她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脸上哭花了的脂粉。看起来便像一个小丑。
不过她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她当时那么迫切地希望改变困苦的生活,徐绸珍也不会改变主意,从一味庇护她。转而支持她的所作所为,为她铺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