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抿着唇,不必过于热心么?或许,说的好听是叫做“热心”,说的难听些,也不过是多管闲事,在上京这种地方,多管闲事真的会惹来巨大的麻烦。
雨后的空气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方才的积云已经散去,夜空中悬上了几点星斗,半月的光辉将院中的道路照亮。
柳氏耐心地等人全都离开,这才难掩眸中杂乱的神色,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朱颜身上,“你是子规之女,是否?”
林娘缓缓点头,还在暗自咕哝,“小姑娘肖似向妃,老婆子倒是看走眼了。”
“说笑罢了,阿颜何必当真?”袁凛当然不会真的带她回府,平素亲密一些也就罢了,若是进了城还这样越礼,那可足够害死朱颜了。
这个所谓的甲子园在郊外一处小镇上,因方才下过一场骤雨,夜色又已深了,平整的石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在车马经过时,偶尔有几户人家的犬吠响起,之后伴着一些低声的议论,猜测车中之人的身份。
“这些屋舍是仆从居住之处,他们都已经歇下了。”袁凛适时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怎么了?”朱颜见白蘋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雾气茫茫,显得万分委屈,不解地咬了咬唇,求援地望着袁凛,低声询问,“我说错了什么……”
“……我们到这里,也不过半个时辰之间的事情。”朱颜面色微沉,不过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回去报信,竟然就已经知道他们来了这儿,看来他们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袁牧的视线。
“可……这东西有毒。”朱颜心口微微发紧,下意识攥着衣襟,“难道每处院中都栽了?”
映入眼帘的那个女子神情坦然,一身白底碎花的百褶裙,绯红色的抹胸穿在身上半点不显轻浮,松松绾着的倾髻旁簪着一枝红色夹竹桃,将脸蛋衬得越发莹白如玉,果然是个美人。
游廊那头脚步声渐响,两人都停步看向前面。
袁凛沉吟了一会儿,“我到十五六的时候还独自住在这里,后来父亲三番五次下帖,算是把我请了回去……”
蕴雨的浓云尚未散尽,雨后清凉潮湿的郊野上,夜幕已经提前到来。
前厅灯火通明,因为园中的仆役都已睡下,便只有朱颜带来的几人坐在厅中,一个个都悄悄打量着这位连夜来访的夫人。
袁凛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对朱颜的相貌这么惊讶,见她连手中的杯盏都在颤动,低声提醒,“夫人深夜来访,宣清不胜惶恐。”
来人是关河,步履匆匆,很显然他是识得这院中路径的。
朱颜垂头想了一会儿,满不在意地笑笑,“不是有白蘋和杏叶陪着我吗?小封也带着他那些手下一道来的,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情?”
袁凛待她很敬重,低声解释,“林娘,这是朱矩之先生的小姐,同我定了婚约的那个。”
关河果然已经等在了外面,“公子原本传信午后回府,偏生遇上骤雨,想来今日不回去了?”
柳氏并未管其他人有什么看法,目光在厅中冷冽地一扫,随后锁定关河,“关河,这几位姑娘小伙一路劳顿,你且带他们下去歇息,我同你们公子还有这位颜小姐说一会儿话,一会儿便回去。”
甲子园,这名字听起来暮气沉沉的,让人半点好感都没有。
柳氏也看出这个小姑娘不易对付,只接过茶水静静饮着,不再多说。
杏叶和小封等人已经看得瞠目结舌,白蘋年纪小一些,平日也挺爱说话,但同杏叶这个嘴碎的丫头一比,白蘋就算得上是沉默寡言,想不到这会儿她待人接物这般熟稔,一点看不出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袁凛向她挑了挑眉,伸手去拽她,“府中我只辟了一处书房,床榻也设在书房内,难道阿颜想与我一道挤书房?”
“不妥,虚园之事明日再说。”袁凛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同她商议,方才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阿颜便往我郊外园中歇一夜,如何?”
这句话他不该说,但不说的话,若是朱颜日后遇上什么麻烦,他觉得自己会怀愧于心。
朱颜眸色微微一颤,一个袁牧看起来就已经很难缠了,难道这个夫人还同他不是一伙的?那岂不是更麻烦了……
站在檐下,可以发觉院内很安静,只几点微黄的灯光,过了足足半刻,才有一个老妇扶着灯盏出来,一手遮着风,一手慢慢开门。
“……公子不必拘束,妾身今日来此,益谦并不知晓。”柳氏淡淡收回有些失态的目光,靠回椅背上,懒懒抬眸。
“……你平日不住家中?”朱颜起了好奇,站起身挪到他面前,抬头霎眼。
朱颜无聊地倚在车壁上出神,手中不断摩挲着一册诗集,这个光线已经不足以她继续看书,恰好她也不想再看,这些日子为了防止回京以后露出破绽,她可是下了苦功学诗词的,现在看着这些就头大。
四下里一无人声,似乎这所院落除了那个唤作林娘的老妇便再没有旁人,朱颜很是疑惑。
“公子,夫人柳氏来了。”关河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朱颜身上,“她说是专程来看看朱小姐的。”
柳氏等他们走到了跟前一尺处,这才缓缓抬眸。
待看清面前的人之后,老妇愣了一会儿,震惊的目光落在朱颜身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小姑娘姓向?”
路上行了约十日,临近上京时恰好遇上一场骤雨,在郊外官道旁的驿站里头缓了一会儿,待雨色出歇已近黄昏。
“不会么?”朱颜摇头,轻轻拂过鬓边的花叶,虽然她知道这东西有剧毒,但往鬓边簪一簪出不了什么事情,没必要太过小心,无端显得自己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