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玉愕然,前世什么都好,就是嗓音难听,像鸭公叫似的。可是他不嫌弃,他没空时,会让侯府才情并茂的二小姐过来当她的老师;他有空时,会亲自执手教导……齐青玉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中,心如刀割。
女儿终究不坏。
吴冰蚕?!齐青玉倏地一惊,惶惑地退后直到抵墙上。上一世与吴冰蚕初见,是在恭王府啊!
春风刚送冬神归,绿萼花已凋。虽花期早逝,然花香暗留。
“姐姐。”齐青玉不敢不遵吴冰蚕的吩咐,忍住想说话的冲动,在宣纸上书下姐姐二字,字写得像两朵美艳动人的娇花,十分讨喜。
吴冰蚕看嘴形知意思,微微颔首,小小年纪老成得像个大人,甚至比男儿还要沉稳。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感谢上苍再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得了齐老太太赏识后,齐青玉更是处处与不通司珍技艺的齐良玉作对,最后逼得她狗急跳墙,将怨气撒在齐永璋身上。
“谢谢。”原以为有千言万语,谁料到齐青玉只写了这样两个字。
齐良玉乍一看,两眼倏地放光,心即刻飞起来,冲到齐青玉身边将宣纸抢在手中,“好美,娘亲你看,竟然是写出来的,就像画一样。”字中有花,花中有字。
“是这里吗?”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突然从齐良玉背后响起,她才止了脚步。
“要喜欢,就让妹妹教你吧,你们都是同一条藤上长出来的瓜,可亲着呢。”齐大太太乘机执着齐良玉的热烫的手与齐青玉冰凉的小手叠在一起。
齐青玉挣扎着下了地,眼前的一切因着眼眸中难以抑止的泪水而显得不真切,就像覆了一层灰蒙蒙的纱一样。她挣脱崔姨娘的手,奋力扑到小小的庭院中——庭院右角有一株的绿萼。
齐青玉心中滔天巨浪般的悲恸,才有所平复。吴冰蚕的未来,是御医名典中唯一一个入主太医院的女太医,深得太后喜爱。
眼前的吴冰蚕如是。
机敏的朱嬷嬷一见齐青玉的手势,立刻将纸笔拿来,崔姨娘也送上一方专门置在床上用的小方几来给齐青玉写字。
难道是她错怪齐良玉了,或者作恶的人是母亲?不可能。念头方起,齐青玉自己否定了。
齐青玉真的不是想显摆自己有多厉害,可是她知道,有些人就是眼高于顶。若没真才实学,根本进不了这些人的眼。
上一世齐青玉从来不哭,她是铁铸的人儿,可是如今,她也跟着泪眼婆娑。
逆转了,原来命运可改,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吴小姐教训得是,让你见笑了。”齐大太太既坦荡又饱含歉意的声音,唤回了齐青玉的心神。
因着吴冰蚕说中毒了,朱嬷嬷机警地拦住一众服侍的丫鬟,冯嬷嬷和何嬷嬷守在外头把风。
倒了杯温水,却驻足不前,红了脸站在那儿。
“哭什么哭!不是还没死吗!”住在隔壁靖菊院的齐良玉听得不耐烦了,踹开两个看守她的婆子,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指着齐青玉怒骂。
这是她四岁时,与兄长一起栽种的,她紧紧地抱住它纤细的树干。
“妹妹小小年纪写得一手好字,敢问尊姓大名?”吴冰蚕极自负,很少称赞别人。
可是印象中,齐青玉除了懂得画些不知名的画,并不晓得会写字。崔姨娘的心肝因此颤抖得厉害。
齐青玉一听吴冰蚕之言,心中便感慨万端,上一世吴冰蚕并没来,她醒来后认定是齐良玉妒忌她才华出众,故意要害她。仇恨就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了。
齐青玉回过神来,强自在血色的回忆中抽离。偏头望去,见齐良玉红着脸绞着下摆杵在那儿,左手还端一杯热气氤氲的茶水,心中不禁有些痛。
齐青玉激动得一颗心直跳,呼吸却突然困难起来,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死死地按住欲起火燃烧的喉咙。
但若是齐青玉逮着机会向吴冰蚕展示其风雅文采的一面,情况就不同了。
“中毒了,乌头剧毒。”吴冰蚕边说边望向着一件紫锦棉褙子,淡黄瑞菊长裙的齐大太太,严肃的神情有着责备:“贵府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豫章有名的司珍世家,岂能纵容凶徒毒害六岁娃儿。”这小大人不过九岁。
齐青玉痛哭,被毒药毒得嘶哑的声音就像山中受伤的小兽凄厉的低呜一样瘆人。
今生,她不要再犯错,也不要锱珠必较了。为了赎回兄长的命,为了让齐家免受诛九族的大罪,就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
吴冰蚕要走,朱嬷嬷当然亲自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