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树的影,风一吹,便就摇曳起来。最好不要风大,风太大,就会把树折断的……
刘涣看着刘三那成熟的身影在院坝中转来转去,一时间欣慰无比,但立马又萌生邪恶的念头——这等能干中厚、重情重义之人,做个管家一定很棒。
脸上无风霜,心里却有老茧。
“嘻嘻……你一说不过人家,就打马虎眼。按黑娃的话来说,你好贱呢!”
打开层层红纸,刘涣却见表面的有一封信,正是那陆九渊亲笔所写。
刘涣直接被征服,不再和她多说,按这些时日以来的观察,他觉得自己不是那能够驾驭住丫头的主……
而今与刘涣书信往来,却总是觉得刘涣在对他打马虎眼,除了写一些诗词给他,出一些刁钻算术难为他以外,剩下全是溜须拍马的恭敬废话……
“涣哥涣哥,你难得回来一趟,今日是三月三呢,走走走,我们登山去,我已想好了要写一首诗呢……”
“不好不好……”李婶只是推迟,但最后还是接下了。
“涣哥你看,虚相大师在带领一众弟子诵经呢,他们念的都是什么内容?”
他暗自想来,活了两世,还是头一遭受到这等殊荣。才区区一介秀才尚且如此,真不知道,若被皇帝老儿点了个状元郎,又将是什么情景。
“你陆九渊算什么东西,个人的名声是个人自己挣来的,你不爽便要嫉妒,嫉妒也就罢了,你字里行间的冷嘲热讽,举些什么‘大未必佳’的例子……哼,你不来鹅湖山倒好,你若来了,老子定好生收拾你一番……”刘涣越想越气愤,大好的心情尽被陆九渊一纸书信扰乱……
他看到那个在风雨里奔跑的痴心少年,恍惚想到了自己,生命中有些东西当真沉重婉转至不可说,一甩头,一起步,如隔来世……
“赏春赏春、我看他陆九渊是嚎春吧?”他在心底嘀咕。
宦海沉浮,没见过吃过猪肉,却见多了猪跑。刘涣很清楚“急流勇退”的道理,不过区区一介小秀才,万万不得招摇过市,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涣哥儿,而今你也算有名有凭之人,那学堂建好以后,你做个把先生必定理所当然……可我听主簿说,那学堂建好以后,得由朝廷亲自安排教书先生呢……当时就不乐意了,你涣哥儿心念百姓,为这事情忙前忙后的,哦,到时候把好事情做好了,他们却来占便宜了么?哪里来的道理?”
历城八兄弟只是默不作声,却时不时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山形山势、地里水文、往来人员、风的动向、天气的脸色、还有平常草木的位置及其他……也怪不得他们发神经,这是刘涣传给人家的“侦查手段”,而今众人勤练不怠,早已养成了习惯。
“涣哥儿,今朝可是做了秀才了,啥时候拿个状元回来呀?”
他不明所以,跑去问张老头。老头一边喝粥,一边拿了两个刘涣给他做成的“文玩核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但重要的信息只有一句,便是说,“今日是三月三”。
刘涣把应酬的事情交给了刘三,并特意吩咐了,要是见到黑娃那狗东西,好好揍揍他。
便在众人乐呵呵的时候,院外忽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抱着一些用红纸包好的东西挤了进来。
刘涣依稀记得,论语中讲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写的当时上巳节的情形。
“还能有什么内容,不过是些他们也听不懂的鬼话。丫头你不知道的,这佛经最开始是从番外传进来的,当时写的都是梵文,也不晓得我大汉民族有没有翻译错了。”
“哎”……刘涣长叹一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是想,一个意气风发,喜欢以文会友,心怀家国天下的人,却总是在科举上没有建树,他如何不急。
张老头更是得意洋洋,逢人便说,“看,这是我的孙儿,是鹅湖村的秀才呢,将来要做大官的……”
“哟,那可不好,平日间受你恩惠实在太多,怎地好意思再要你的‘贺礼’……”
“你咋知道不会错,当时翻译,你又没有在一旁。”
可细想开来也是,貌似他陆九渊也是个苦逼的人呢,三十多岁了,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哟,三叔你小声些!一切自有官家安排,我也懒得操心。”
鼓声停、箫声起,历城八兄弟在刘三的带领下,可谓把一切安排得头头是道。
他还来了兴致呢,一时间想着曲水流觞、禊饮踏青、侍奉香火、修禊事也的美事。
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觉得很不对劲。放眼一看,才见得床上枕边,放满了荠菜,凌乱的衣物中又有荠菜花、桐花……
“我的小伙伴,你何必惊讶?姐姐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至于其他的都是屁话了,说什么会在近日来鹅湖山赏春,要请刘涣不吝推迟,做个导游……
“怎能不较真,不是讲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么?”
原来,今日夏历三月三,古称“上巳节”,据记载,春秋时期上巳节已在流行。上巳节是古代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
对他们军旅之人而言,什么上巳节、花朝节,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他们的心中,早已养成了那股子冷漠和严肃的气质。诚然,好的军人,也应该是这个气质才对头。
“他们是木头,你却是苍蝇,这一静一动,刚好给鹅湖山的春色渲染了情调……”
鹅湖山一代的人都来庆贺他刘秀才,院坝之中里里外外全是人,堪比以前他接圣旨的时候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