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略有愧色,“本打算立即来探望白兄你,不料事出突然,忙着查案,拖到了这个时候。白兄,你没事吧,他们可有为难你?”
我即刻跑至巷口,贴紧墙壁稍稍探头观察,两个贼眉鼠眼之人一边注意着巷口的动静,一边将杜嫣装进了麻袋。
那些残留在身体内却没苏醒的记忆,令我既期待又害怕。不自觉地探求真相,却又希望谁来阻止那一刻的到来。总觉得只要找回过去,就不得不从这里离开,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人和生活。那个一度遗忘的重任,我可以再次肩负吗?
原来他们并非二人行事,还有同伙?
“真麻烦。”我一边在林间穿梭,一边为最后的选择找了借口,“我要知道那个梦的意义,有很多事问她,你们妨碍我了。”瞬间落于绑匪身侧,他还不及反应,已被我的手刀劈中,晕倒在地。
四周环顾,除了被锁链缠绕的木栏门,三面都是砖墙。此刻的我可以确信,凭我的武功想逃出这里并非难事。伤势刚刚恢复那阵子,与香兰一同上山采药,攀石上树,自认为只是比常人身手敏捷而已。可是香兰失踪之后,我日益察觉,自己本是习武之人,且并非花拳绣腿。香兰就好似关住我记忆的一把锁,一旦遗失,或许不需太久,我就再也不是石昔白了。就如昨夜,我是第一次梦见那个场景,那个我深信与过去有着不解联系的场景。
“如果遇上失踪案件呢?”不知衙门对于香兰失踪一事,究竟费了多少心力。
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茅屋前止步,一人在门外看守,一人将杜嫣放入屋内。我藏身于大树的枝叶中,远远观察情况。
“嘿嘿,你该多谢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我带你去见她。”
听小虎之言,突然内心焦躁,明明在阴暗、混乱的牢狱之中尚可保持平静,被释却没半分喜悦。绕过大堂,眼前之人果然是她——杜嫣。
我已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何背着她逃走,为何以身躯相护,为何拗不过她的固执。离开茅屋大约行走了一个时辰,先前手臂的痛楚逐渐减轻,甚至可以感觉到伤口在愈合。
扛着杜嫣的那人进入片刻,转眼又出现在门口,说了句:“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来。”
我从惊讶与沉思中抽离,恢复了警觉。远处的树林中隐约传来马蹄声,刚刚被谁注视的视线也消失了,我又看了一眼杜嫣,一切都是错觉吗?
既然无人相助,便只能依靠自己。我回忆起今日种种,希望寻得些许线索,证明自己的清白。倘若那时的马蹄声不是错觉,那么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我还记得扯下他右肩衣服时看见的红色胎记。总觉得在客栈见到的某人,身形与黑衣人有七八分相似,而且他毫不犹豫地做出那件事,十分可疑。当时如果能够察觉,除下他右肩衣物确认身份,或许就能问清事情原委。然而为时已晚,即便他不走不逃,我身陷狱中,又如何去调查?
不经意看见包扎手臂的发带,而脑海中浮现的面容,竟是杜嫣!
“小虎,你听说了我的事?”
“这里是哪儿,你救了我吗?”她出乎意料的言语令我惊讶,神情中没有预想的恐惧、紧张,困惑中竟透出些许安心。常人醒来,第一眼所见之人都会被认为是绑匪,而为何她能这般相信,面前这个一直对她不抱有好意的我。
“那倒不至于。真正的犯人若是三五天内抓到,或许可以还你清白;若是拖个十来天,为了交差,也就随便上报个替死鬼了事。你说这些个县令、捕快,也不能让朝廷觉得他们光拿银两不做事吧?”
“不过被关在这里大半日,好歹昨日帮上手,对我倒也客气。我该多谢你,替我奔走,还我清白。”
走入屋内,杜嫣静静地躺在地上,手脚都被麻绳捆绑住。比起过去装模作样的讨好,霸道嚣张的抢夺,此时的睡颜不禁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令人一见便散去所有烦恼。
我莫名其妙,但想来牢中之人形形色色,遇见一两个性格古怪的,也并不出奇。从他口中,倒是知道了这衙门的行事态度。若真是不幸蒙冤,也不可在这坐以待毙。
“失踪?更是小事一桩,摆出样子随便找个一两天,然后拿找到的物品向亲属交代一声,说是遇害了,死无对证。若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连交代都省了。”
“哈哈,小伙子,刚来这里的有几个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就算你真的没犯事,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进了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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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方才我和杜嫣的谈话,预料不到她曾经是比我的想象还要恶劣百倍之人。不仅嚣张跋扈,甚至心狠手辣。第一次见她毫不犹豫地掏出银票买下那个小姑娘,竟还认为她是个善人。而后总是借我去府上送药之时接近我,和颜悦色,丝毫不露本性。直到听闻我与香兰两情相悦,便又是出钱收买,又是诬陷我轻薄,甚至以香兰的性命要挟。如今她居然毫不保留地告知我自己的恶行,是因为她不再是那个擅于伪装的杜嫣,还是为了让我相信她的改变?
正在这时,小虎拿着钥匙打开锁链,满面欣喜:“白兄,可以出去了。”
解下包扎手臂的发带,让她确认伤势。这条发带的图样,和香兰绣给我的丝毫不差,这只是个巧合吗?
“怎么可能,我两年前才来岐阳县,而你在这牢中一关就是十年。”
她为何替我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得到原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改变?还是说,她即使失去了记忆,仍然对我有着特殊的感情?不可能,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