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唐坊女坊的相亲画像,才会在他楼云的书房里,而没有一直留在陈文昌的手中。
所以她季青辰在那副端正的半身相亲画像之外,也同样有一张闲居的画像《陋屋烹茶图》是谢国运所画,如今落到了楼云手上。
黄七郎看到这画像,不知他们如今是什么样情形,也走近了几步。船丁和小厮们四散在了院墙边。只有季洪老实规矩地跟到了门外,不等她召唤不敢进来。
“……赵大人还没有到福州,就已经在湖南衡州病逝了。”
按理,季氏与王世强的旧婚约也不是大事。
唐坊远在海外,季家三姐弟比普通坊民是要懂礼的,但论出身也不过是如同黄七郎那样的暴发户一般,季家当然不及大宋海商世家聚族而居,时常讲究些大家礼数。
季青辰走上一步,看着王世强,道:
骏墨一惊,知道这位赵宰相八成是被人落井下石,在半路上害了。
“陈家的文昌公子,在泉州城是没有议过亲的吧?”
她这回也带着十六名官乐伎,跟随他去了高丽。
她反手将画放在了廊道上,又从季蕊娘怀里取过一卷画,一扯丝绳打开了画卷,王世强一眼看去,居然还是楼云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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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陈纲首他们进来吧。”
虽然这画已经在他房里挂了三天,今日他把王世强激下船后,才有闲功夫细看,不由得就看出了神。
“有赵大人出面,毕竟还是能牵制韩宰相。他也太胡作非为了些。”
想到此处,他心中暗恨。
“楼云者,西南山中夷人也,少时自许为汉统,而不惜千里出山寻亲,岂不怪哉?而后于明州楼氏家中寄居一年有两月,得以名登家谱,身存宦族,岂不奇哉?
“公子,朱大人要是到了咱们泉州,见到公子也不信理学,还带着乐伎出使高丽,岂不是更要骂上一骂?”
“……”
反倒是唐坊季氏,在各地海商中的风评极佳。海商们都说那坊中的女主推祟中土礼仪,不仅开坊建学,坊学里用的也都是中土的汉书。
海风吹动她手中《红袖添香图》纸画,沙沙浪响。
至于楼云的画像在她手中出现,当然不可能是向她求亲。
所以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大吃一惊,觉得这外号不符合实际情况。从那之后,我就天天跑到唐坊外的沼泽地边,去观察记录沼泽水凫的活动情况,美女既然取外号叫丑凫,那肯定是因为丑八怪水凫有我没有发现的美。
画像里的男子,皆是像陈文昌那样向她求亲的海商子弟。
他手中一卷书,墙面一悬剑,满身阳光斑斓,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闲散书生平常在家的模样。尤其是他身旁,那书房中还有恭立侍候的四位美婢。
(白话翻译:楼云这个人的底细我很清楚,他本来是大宋西南一带深山里的一个蛮夷。但他的自我意识从小就十分鲜明,别人说的他不听,偏偏就觉得自己是汉人。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居然一个人从山里走出来,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明州楼家去认亲,我本来以为我够怪了,他比我还怪!
“我自己的婚事,我自然会细察,王纲首以后就不用再费心了,至于和陈家交好的那位楼大人到底是主战的俊杰,还是畏战的怯懦之辈,本来也和陈家的婚事无关——我倒是有正事要问问王纲首。”
及吾见而大惊,水中丑凫宁有此美貌乎?旋及别去,之后不敢视母凫为丑物,守坊外沼泽,观水凫起落捕食,以申吾爱美之心。
季青辰虽然吃惊,然而看到她递出来的一卷轴画,便也心中欣慰。
谢十三公子的美人画果然是一绝。
这些其实都算是正常人做的事,没什么好写的。我之所以忍着不耐烦一条条都记下来,就是要提醒大家,别看他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又德才兼备,但他的本质就是一个奇葩的蛮夷,随时都有可能继续作死。
这些乐伎在高丽王宫中合奏了四支唐宋大曲,颇让高丽王惊叹。因为宋徽宗时就有向高丽派遣宫中女乐教授大曲的前例,高丽王便留她们在宫中传授。
ps:我真的不是嫉妒他!)
他知道,王世强在唐坊里散布流言,要阻止这门亲事。
唐坊外一百里,阳光下的波涛海浪之外,画中的男子楼云——大宋国使楼大人——也倚坐在了船舱宽大的坐榻上,果然是英眉俊目,勾唇带笑。
林行首林窃娘,正是泉州城官乐伎的首领,和台州官乐伎严馨的出身相似。
再加上,东海上的生意不得不仰仗季氏,这些年来向唐坊求亲的宋商才络绎不绝。
王世强当然也看到了画上金泥印上的《红袖添香图》几个古字,还有台州谢家十三公子谢国运的私印,便知道楼云这副后衙书房中的休闲画是谢国运所作。
王世强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见她不急着去见王世亮,也不急着去迎接楼云,毕竟还是好事。
他和谢国运有几分交情,知道这题记里记载着画中人物的生平趣事,都是作画者谢国运的习惯,为了替他自己找乐子而随手写下的。
“大人,福州来的消息。”
“公子当初读书辛苦,却因为不喜欢朱熹大人出的理学试题格外吃了多少苦头?韩宰相贬走赵大人,又把朱熹等各位理学出身的大儒们赶出了朝廷。要不是如此,公子这官儿未必做得如此顺心——大人不是还说朱大人喜欢“秀才争闲气”?他在江浙巡视时弹劾了台州唐太守,说他身为士大夫和官伎严馨相狎,不就是因为人家讲的是浙学,他是理学?”
甚至,王世强还借着船上同行与陈文昌结识过一番,王世强就算一句都没提过那唐坊季氏,陈文昌也不是个没带耳朵的傻瓜。
既怪且奇,则其军中出力,潜伏山东,联结义军,护送天使封赏义首又何足为道?
她们分别捧香抱琴,砚墨铺笺,虽然只见到侧影妩媚,身段婀娜,但腰间彩带,耳下金环,个个都有风情无限……
台州谢家是唯恐他四明王家在两浙路上家势太大,迫不及待要扯他的后腿了。
“赵大人一系与江浙一系不合,早有原因,咱们确实不需要插手其中,但毕竟还是可惜了。”
“他今年二十四岁,身边既未纳妾也未收房,总应该有些原因,他到底有没有议亲,青娘再细察吧。”
“青娘叫我看他的画像?我自然认得他是楼云——”
图中,是她在午后廊帘下的漆黑凝眸,半伸出雪罗袖外的纤纤指尖,可见她丝丝如坠的耳下珠光,还有她浅绿绫子裙边,阳光碎落的白沙庭院……
她也笑了起来。
他当然能看出陈洪的左右为难。陈文昌果然犹豫了。
谢国运有个姑姑是泉州人,偶尔去泉州探亲时,当然会进市舶司拜见楼云,和他拉几分交情,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能进入后衙书房,看起来和楼云颇有私交。
呜呼,美人不知吾心,唯吾知美人之心……”
若非如此,陈洪这家主也绝无法下决心与季氏联姻。
小蕊娘眼睛转了转,照旧高举着双臂撑着长长的画卷,小心地把身体藏在画卷后.
他瞟到那小蕊娘手里一堆的墨玉轴画轴,更是知道,这些画都是相亲画像,是唐坊开坊多年来,大宋海商源源不断送过来求亲的。
吾记之不为他者也,吾知其不过一夷人也。”
那里果然有几行上百字的瘦金体小字题记。
楼云自问,连他这样从西南到山东,从临安到泉州,见多了天下各国美人的男子,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更何况还有他楼云,为陈文昌与那季氏一力安排这门亲事……
那画上陋屋青篱,红炉茶煮。
他脸皮厚,赖在楼家白吃白喝住了一年零两个月,逼得楼家没有办法,居然把他的名字写到了家谱里。于是这个蛮夷摇身一变,就成了江南书香世家的族人。喂,楼家你们的节操呢!
“北伐于你并不重要,你又何必如此着急?何需两次三番再到我唐坊,催问我到底支持还是不支持?”
她的手上有一幅也并不意外。
毕竟是陈家要为二房次子陈文昌求亲的女子画像,虽然是为了设计王世强,离间四明王氏和唐坊的关系而借来一用,今日也应该还回去了。
黄七郎连忙跳了出来,示意王世强趁着她还愿意听,赶紧把他三年前和楼家联姻的事情原原本本,前前后后说个明白。
她也唇带淡笑,脸色却冷淡了下来。
此人在唐坊也与季家二郎季辰龙交好,经常出入季家小院,当然也常见到季青辰。
如此,也让他有了机会在宫中久住三四月。
否则陈洪怎么单单推荐了他出头来求亲,还想借着这门婚事让陈家在东海上一朝翻身?
虽然没能和高丽王商议北伐之事,他对金国的内情却是打听了不少。
此时却知道,她认定了是他在坊中传流言,随时会翻脸,便只能微微点头,
她握着手中十七公子王世亮的拜坊名贴,眼睛在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打了个转,
可见得作画之人心思玲珑,擅长处理女子画像的分寸。
“公子何必多思?公子与这位赵宰相素不相识,没有半点利害瓜葛。当初赵宰相身边的朱熹朱大人等弹劾韩宰相,说他外戚擅权,才引起了这场政争。如今结果反倒是赵宰相被贬。那几年,小人正侍候着公子在苦修斋里读书。和这朝里两位宰相相争权的事没有关系。”
半晌,楼云才睁开双眼,苦笑叹息一声。
他挥手让骏墨退下,知道门外是陈氏叔侄受他所召来见。
“文昌公子呢?”
骏墨性子机灵,见得他看完消息后,坐到书桌前半晌不语。他就知道这信里没有好消息。
这也不提了,免得别人说我嫉妒他。毕竟他现在在泉州当市舶司提举,我还要靠着他赚钱。所以他真是一个好领导,在任上忠于朝廷,全心为民,又是兴商又是开海路,一门心思地忙着搂钱,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
仔细看去,她侧面的眉脸赫然与季青辰有几分相似,这正是谢十三公子所画的唐坊女主的《陋屋烹茶图》。
画中有一名女子跪坐在小院廊间煮茶,薄雾漫起的水影后,她款笑待客场景用几笔水墨勾勒得极为精妙,让她的脸庞在茶雾后似见而未见。
她指尖指向的画角,果然同样用瘦金体写着几行小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