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怎么引起她的注意。
如同她也赌输了一样。
眼见得她并不想听再说陈家的婚事，他已经知道，在阻止这件亲事上光靠嘴上相劝根本无济于事。
楼氏鸾佩虽然是世宦之族出身，书香门第的长房嫡女，却因为幼年丧母，失之教养，她曾经有过与男子相约私奔的旧事。
他只不过是赌输了。
“……是我见识浅薄，这一次船队出海，我听福建那边的海商偶尔提起，南洋深处有上千小岛。岛上蛮夷部落很多，因为天气炎热和祭神仪式，他们经常也会在春夏夜晚举行这样的群－婚仪式，并不以为耻。据说，这也是减少部落争斗，达到联盟的一种方式……”
他从没想过要做出淫－奔这等丑事。
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她与他，毕竟整整四年的情份，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整整沉默了三年。
“青娘，三年前的事是我错了……”
也许王世强这几年也打听到了，保存在扶桑和南洋小岛上的这种旧俗，应该在大宋的深山边地也保存着。
“……”
或者，那个扶桑和尚对王世强说起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偶然，是不是受人指使，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有楼云这位国使在船上坐镇，他何必授人以柄？
“陈家的婚事，你还是小心斟酌吧。”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曾经对着她，整整说过了四年……
否则何至于下嫁到他王家里来？
就像平安京城里的扶桑贵族男子到女子家过夜，天亮离开的婚姻方式，不论男女都可能同时拥有几个配偶。
“是否懂得这些知识……”
她当然能听出他欲言又止里对楼云的指责，她却摇了头。
当初和他相恋时，她也曾半真半假地央求他赌咒发誓，绝不移情别恋再纳他人。
无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陈文昌来求亲前，陈家当然打听过他和季青辰之间的口头婚约。
至于他闲扯一般提起的唐坊坊规，她当然不是担心被同化，更不是受祭日的影响才定的那条坊规。
但他有心怡之人后，却是光明正大禀告父母要娶夷女为妻。
这种祭礼，在现代人，甚至在宋人看来都是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淫－乱。
她完全没料到远古的这种群－婚婚仪能够在驻马山深山里，以这种祭神方式表现出来。
他却是知道，季青辰是听不得侍妾两个字的。
他那时也是少年心性，又与她深情意浓，当然是一口答应。
他见她果然对这些海外异闻感兴趣，就像她对大宋各地风土，对西北一带的变化格外感兴趣一样。
他知道她喜欢听这些，就像她喜欢他听说起海那一边她从没有去过的大宋，仿佛她真的曾经在海那一面居住过一样。
他欲言又止，毕竟没有马上说出那桩婚事里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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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世，她确实是听说过表兄妹结婚在镇里是不给上婚姻登记的，她甚至也亲眼见过，亲耳听工友说过这些事情：
也许在王世强这商家庶子眼中，能与书香嫡女楼氏成婚，不仅是为了替他在官场上铺路，也是他不可言说的隐密心愿。
她听出这一次他认错时的诚心，和以往他为了说些场面话并不一样，便有几分意外。
王世强这样见多识广的海商，又因为本身极有能力和才干，他的见解与这一世她见过的男子相比，他都要开明的多。
不论楼家是否暗中破坏了她与王世强的婚事，王世强也与楼家联了姻，他是不是仍然计划北伐还未可知，她却需要早早为唐坊安排后路。
楼家至今无人出头的反应，还有他所纳两个侍妾在枕边的回忆，也让他更加确定她这件旧事必有几分可信。
“青娘！如果我早知道那山里的祭日并不是淫－俗，如果我也曾经走过南洋，更见多识广些，知道那是蛮夷们的群－婚风俗——”
她看他一眼，并非不知道他在家中和楼氏相处的情形，前两次他上门求亲时，就已经隐晦提起过。
不知什么时候，他听到她转了身，她的声音响起，沉静而温和，完全恢复了她平常的样子，在唤着外面的季洪。
“青娘，大宋的世家或是书香门第，也都有表兄妹成婚的事情。我知道坊规都是你订的，你是不赞同表兄妹成婚的。你是不是因为那年看到了那一夜祭日，担心坊民被蛮夷同化，反倒把坊规规定得如此严格……要是我当初知道这些……”
王世强的敏锐让她心中吃了一惊。
如果来求亲的是陈家的家主陈洪，直接在海上台风里制造事故让他有来无回才是解决办法，但对上陈文昌这样的书呆子，委婉有礼的方式更容易达到目的。
他也不是非要为了陈家联姻的事和她争吵不可，他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