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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仿的是，她花了一千两砂金从西坊吉住货栈买来的西洋玻璃镜片。
但自从前世家里能吃上碘盐后，她就很少在附近村里看到了，城市里就更不用说。
季洪的凸眼，她在前世里也曾经见过，是山里孩子有时候缺碘的结果。
但他那时，何尝舍得和她分手？
“是，大娘子。”
但如果没有楼云，他本来可以再拖上一两年，只要北伐大事顺利推进，就足以改变形势。
“当初我们的亲事，你一直劝我成婚后留在唐坊，你自己是半点也不想回大宋的。”
她是为了给她宿舍楼下打电话。
他知道，分宅单过后，她虽然不用和他一起在老宅里受气，但因为缺了王氏女族亲的引导，她在完全陌生的明州，和王氏女眷交往中却也会步步为艰。
至于她在家中为他养育子女，管教家人、打理宅院、经管生意，当然是不在话下，足以让他后顾无忧。他在族中也会笼络一些叔伯兄弟，分宅单过也是为了自立一支，她迟早会交上一些王氏女族亲，时间久了便好了。
高丽没有自己的文字，她在这个时代意外地发现前世的韩国字还没有发明出来，高丽贵族们都是用汉语交流，她送二郎去高丽多读些书，将来他和王世强、谢国运那样的海商世家子弟交往起来也更容易些。
“是，大娘子。”
“你听我讲，妈晓得你在外面打工受罪，妈一想起来就想哭。还有你爸，他连着几晚都睡不好，半晚上讲起你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还不如行李那样高——你不要怪你爸，妈心里帮你打算——”
“我要说不明白，王纲首恐怕也不会信。”
她还能记得在外打工的每个周末，妈妈都会花上两个小时走到路口，她会坐上两块钱的摩托车，沿着盘山公路长途跋涉到山脚镇上的电话亭里。
他在意的不是唐坊里的产业，却不愿意因为失去这些产业，而在这坊里失去控制权。
他的生母一族出身低下，无法为她提供依靠。
吵得最大的那一次，他也只是恨她杞人忧天，不知世事：
而他会请个女塾师来，让她把以往他教过她的诗书宋礼，多多学习就好了。
而这些，是不是他最终狠心放弃了与她的婚事的原因之一，他也不想再去深思了……
二郎体弱，不可能和季辰虎一样靠着力气和厮杀就能生存，他性格温和，经商、交际都是好手，如果天下太平，把唐坊交到他手上，她自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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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听，就知道这位十七公子远远没有能入得她的眼，毕竟胡、刘、陈家这类海商纲首可以进出季氏货栈。
她在唐坊结交的宋商纲首，哪一家没有官位？
“王纲首事多人忙，管事们难免怠慢了世亮公子，既然他也是四明王氏的人，我怎么能够怠慢？”
季洪自然机灵，知道那些管事都是王世强的心腹，又在唐坊多年经验，要在帐目上糊弄一个走海的生手实在是太过容易。
也就是那一次，他因为听到她这些胡言乱语，在这小院里甩门离去之后，忍不住生起了“毕竟是不合适”的念头。
四明王氏失去唐坊，接下来，焉知不会被逼出东海？
季洪正等着心焦。
那时大学里还没有绿色通道，也没有贫困生助学贷款，但哥哥却是县重点高中里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尖子生，更是她们山区四五个村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你再转告世亮公子——”
“是，大娘子。”
谢国运、王世强、黄七郎这类人物，她是会亲自在小院里接待。
“王纲首，我听说那位韩宰相这半年来，一直在向你们赵官家进言，要设立平章政事.”
季洪要上前卷起，她又微摇了头，让季洪细看画面，道：
季洪拿起衣襟前拴着的圆镜片，凑在凸出的右眼前，仔细去看那画子男子。
万一有事，他也能有几分自保的人脉。
“你担心我女子胆怯，将来失言不参与大宋的战事，让你呈上去的北伐计划成空——你控制了唐坊这些要害处，到时候劝我的话也有几分分量。”
哪一些给了哥哥当了县高中寄宿生活费，哪一些哥哥买了高考参考书，买了考上后去大学前的唯一一身新衣服，还有哪一些买了年节礼物，在春节送给了一直留着哥哥在家里复习吃饭的老师。
“青娘——！”
他并不相信她。
然而她还是不肯嫁回明州。
说话间，她从廊道上取了没叫小蕊娘收走的楼云的官样画.
但他那块可以调节眼睛视力的水晶镜片，却是季二郎用金刚砂亲自磨出来，送给季洪的。
而他也一朝翻身，以庶子之身公然在嫡母面前提出分宅单过，一定要娶海外夷女季氏为正妻。
他这样的坚持，让一直担忧他不会违抗父母之命的季青辰满心欣喜。
“青娘，你其实，一直不相信我呈到宰相府的北伐计划会成功?”
他本来因为三年前移情别恋的往事，还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此时他的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你看的不就是楼云的奏折？”
她不愿意嫁回大宋定居的原因，居然是西北也许有个叫蒙古的部落，野心不小。
但有了她的帮助，王世亮马上就知道，应该选择哪些最要紧、最有油水的码头，让他这位庶兄被赶出唐坊的时间再快一些。
她总会听着妈妈在电话里，把她每月寄回去的钱说说清清楚楚。
“大娘子？”
更何况，除了宗室皇亲，女子成婚之后毕竟是妻凭夫贵，等他一步一步向上了，她也就能过得如意了。
她之所以不惜重金，是因为她在驻马寺那三年，二郎跟着李先生没日没夜在鱼油灯下读书受教，成了个高度近视眼。
在刚才几句话的空档里，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也许在山区学校里的那段时光，虽然看不到沿海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听不到港口厂区里万吨巨轮的汽笛长鸣，在山中，更看不到港口里上百架起重机同时挥动的铁钢巨臂，还有一层接一层几乎堆到了苍蓝色天际线上的海运集装箱……
那时，他借着帮助唐坊建坊，联手把福建海商驱赶出了东海市场，为江浙海商立下大功，由此使得家中长辈们默许了他的婚事。
她突然开口，话题转到了他最在意的北伐之事上，不由得他不凝神细听，
“去吧，我听说这位楼大人府中侍候的都是蕃商送给他的各国夷女，你去西坊打点一二，让他们牵线在坊外找三四个美貌的扶桑女子，花钱租下来半年。你和她们的父母说，如果她们能用心讨好那位大人，我能保证她们以后都衣食无忧。”
她花费一两年的时间用心交结，就能溶入明州海商世家的圈子里。
那时，她与他正是情浓之时，但为了婚后是她嫁回大宋，还是他留在唐坊也曾屡次大吵。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