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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陌上花开少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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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递了个眼神给季越,他将帘子放下,本宫坐在车子里疏离道:“殿下这安也请到了,一片孝心,本宫着实感动。不过殿下不用这么急着与本宫这个后娘套近乎,你们兄弟和父子之间的那些事情,本宫从来都插不上手,主意若是打到本宫头上,怕是要让殿下失望。殿下还是早些回自己宫里洗洗睡吧。季公公,起驾。”

所以得从长计议。

是夜轮到季越值夜班,他候在外面,廊上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打在窗户上,拉得老长老长,本宫的床正对了那扇窗户,盯着他的影子许久许久。左右是睡不着,遂爬起来,霍地打开了窗户。

“儿臣七尺男儿,持着凤印实非所愿,可母后年岁尚小,又不了解这深宫内院之繁杂,这般贸然将凤印交给母后,儿臣恐母后应接不暇。试问母后可知道这整个宫里每年的花销是多少?这些钱从哪里来?宫里不同品阶的后妃月俸是多少?宫里有多少太监和宫女?母后,还是多学习几年再来向儿臣交接凤印吧。”

“长夜漫漫,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今日这一闹,本宫与福禄王的梁子算是结下。

本宫自然不会告诉他,睡不着是因为看着他投在窗户上的侧影太销、魂,舍不得闭眼睛,生怕闭上眼睛他就不见了踪影,这想法太孬,难以启齿。他既然那样以为,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一派认真。

本宫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睛勉强维持身为皇后的最后一点威仪。虽然本来就没指望去姬初弦这儿踢一次馆就能把凤印弄到手,可这心里的怒气已然被姬初弦这个冷面修罗王爷给点燃,熊熊燃烧着。

黄花和容嬷嬷在门外候着,黄花见本宫出来,撑开了纸扇。三人刚走出三步,本宫忽然想起还落了点东西,手里空荡荡的。幡然醒悟,扭头朝里喊了一声:“傻福——”

他是怕本宫头一次跟福禄王斗智斗勇,初生牛犊不怕虎,脑袋别不弯来玩过火不好收场,本宫的性子向来从善如流,遂拿眼风淡淡扫了一下方季越的后脑勺,就让他带到前面落座,心里有了个主意。

季越的眼角在抽筋,后退一步,他眯了眯眼睛,大约是在思忖怎么下手打晕本宫好图个耳根子清净。不知是本宫眼花还是红灯笼掩映了季越的面庞,瞧他俊秀如画的小脸两边竟飞起两抹红云。

也不知道福禄王知道多少本宫与他小弟之间的过往,但季越早前就提醒过本宫,叫本宫不要和姬墨尧小皇子走得太近,这其中的缘故本宫懒得想,想了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师父既然这么说,照着做便是。

没有凤印,老娘拿什么盖在那些报销内院开支、申请财政预算、处理人事调动的折子上?!

眼前,季越打着帘子,只见姬墨尧徐徐而来,距离马车三尺施施然行了个单膝跪地礼,“儿臣参见母后。”他开口第一句总似乎在提醒咱俩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够了啊。”他恼羞成怒,是要准备出手了。

福禄王挑眉,目光转移到门口,是叫本宫不要再自取其辱,赶紧滚蛋。

本宫正想与他眼神来个交战,搓一搓他的戾气,眨眼之间却略过来一个身影,恰巧打断了两人的视线,季公公什么也没说,快速扫本宫一眼,便平举起一只胳膊,弯下腰一副给本宫摆驾的样子。

外头静谧异常,剩下车轱辘和马蹄交错的空洞声。

好吧,她只是纯粹的看不起本宫。

“母后这几月里似乎从未过问内务,怎么今天倒是起了兴趣去关心凤案上积灰的折子?”他的态度和语气明摆了对本宫极其不屑,虽然本宫也承认,入宫至今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好吃懒做。

自本宫成为大周雍应帝的第二任老婆之后,就凭空多出来许多儿子和闺女,那其他个全都能忽略不计,顶顶要紧的是一个大儿子,与一个小儿子,这两人影响着大周未来皇权的走向,不得不在意。大儿子的手腕,本宫先前已经初尝,委实是个让人头疼的,从青少年时期就心理不健康的问题王爷,而这个小儿子——

“别叫奴才师父!”

本宫怒极反笑,“不给就不给,本宫看你是不是能抱着凤印孵出只小凤凰来。黄花,我们走。”

哐当!

季越如释重负,小心翼翼朝前跨出一步,又小心翼翼把一只手落在本宫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阿迷,知书达理你是不行,胡搅蛮缠你绝对可以,按正常水平去发挥就好。”

所有的皇子里,只有姬墨尧没有封王,在皇上行将枯槁的关键几年里,唯独一个姬墨尧没有封王,他的存在变得不言而已,这个以流落在外的金贵皇子身份在本宫大婚之日从天而降的小儿子,风头盖过了本宫这个女猪脚,一夜之间席卷朝野,硬生生搅乱了一池朝堂春水。

“季公公,其实你心里很想爬本宫的床吧?”

本宫莞尔,翘起二郎腿,学着宫里人常有的绕着弯说话的方式,道:“皇儿既然这样说,本宫也便开门见山吧。本宫承蒙皇上隆恩,得立为一国之母,坐镇后/宫也有三个月,那凤案上积压了一摞折子却是无法处理,资质愚钝是有一些,不过也不是最主要。皇儿这几年替皇上分忧,后/宫诸事都是你做主,将宫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不容易啊,今次想来也知道本宫为难的原因。”

艾玛,本宫不是个善于抒情的人,似乎有些偏离了本宫想要感叹物是人非的主题。可是本宫无论人在何处,终究一直惦记着回六月城沉醉东风观寻本宫那青梅竹马的玩伴,与他一起行走江湖,助纣为虐,啊呸,锄强扶弱。甚至本宫耳边时常想起当年他在夜色沉沉中喊过的话:阿迷,我这儿等着你回来。

记忆中那个叼着狗尾巴草,一脸俯视全人类的小屁孩,在岁月不曾渲染过的如水年华中悄然长成了英俊挺拔的青葱少年,那模样忍不住让万千少女扑上前去问他一句:少年,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其实本宫更愿意喊他另一个名字,赵小葱。

“不!”

……

妈蛋!

“娘娘这么晚了,不在床上乖乖躺着,想做甚?”季越骨子里还当自个儿是本宫的师父,且对本宫知之甚深,本宫鲜少失眠,一旦睡不着必然十分闹腾。他一般这种时候不会迁就本宫,若硬是要让他对着本宫低头,也不是因为本宫现在贵为皇后,而是因为他还深陷在睡过本宫的错觉里不可自拔。

“殿下怎么在这里?”本宫心情因为低落的关系,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深沉。

“等等,本宫把狗栓一栓。”说罢,狗绳被本宫打了个巧妙的活结套在那高脚桌边,多事的管家还想上前阻止,被本宫凤眸一瞪给吓了回去,委屈地看向那头冷脸寒立着的福禄王。

“……”本宫打量容嬷嬷,“嬷嬷莫非是福禄王派在本宫身边的奸细?”

瓷器干脆的破碎声伴着男子的一声惊呼,徘徊在福禄王府的房梁上久久不散。季越随后从堂内黑着脸走出来,本宫瞧得清楚,他当时正想俯身去解开傻福的狗绳,压根儿没料到本宫突然会喊它,是知道自己被本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