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骑大马的官吏在喊:“皇后殡天,举国服丧——”隔几步就喊一次,与此同时,城墙上把守的官兵听罢迅速吹起了长号,沉重的号角声再一次提醒着老百姓,皇后娘娘突然死了。
他眼角抽了抽,“你今天怎么了?”
我这人向来八卦,忍不住停下步子站在茶楼外继续听,因着季越那为老不尊的也喜欢八卦,这一点倒是我们师徒为数不多的默契,我还琢磨着听完回去给季越卖弄一番。
可是——
片刻之后,“诶,我昨天旁晚时分瞧见西街那个寡/妇招了个男人进屋,那背影像是豆腐西施家的老倌,你们谁也看见了嘛?”
我大惊,抱着脑袋拔腿就跑,师父,不要啊!
“大哥哥你在生病吧?我家珍藏了一颗千年人参,师父说可以续人命,你在此地等一等,我回去给你拿来当谢礼,可好?”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贺长衫,灿烂地笑道:“我记住了!”
师父斜睨我一眼,冷笑,“你体内的寒气,加上女子体质本就偏寒,若学大男人那些阳刚的功夫,阴阳相克,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
他们又说,可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风浪,杀鸡儆猴的事儿,皇上端上自己老婆,面子不是丢大了,何况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这么做未免太过绝情。丢冷宫里关她一辈子不行吗?我复点点头,回想以前看得过的那些戏本子里虐/恋情深的剧情,多是:哼,朕不准你死,朕要你活在朕身边,生不如死……
立即有人接口,“你别胡说,皇上没事干嘛赐死自己老婆?!”
三天以后,季越正在院子里教我如何发暗器。我很认真道:“师父,我想当女侠,我觉得女侠应该用剑。”很不喜欢袖子里的雪花飞镖,冰凉冰凉,天天藏着这些暗器,割破衣服也就算了,万一割到自己血肉,太危险。
正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有个中年书生忽然冷笑,尖锐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你们这些市井之辈,目光短浅,自古红颜多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对祸国之人自当除之而后快。再说,大周如今结党营私成风,贪官污吏满地,王侯又盘踞各自封地,欺压良民。皇上如若再不压制这些邪气,早晚有人揭竿而起,到那时,大周王朝一百多年基业就岌岌可危了!”
季越说我体内有一股邪恶的寒气,若不加以控制,等我越长越大,那寒气也会愈来愈损伤身体,于是他逼着我跟他习武。他教我的武功,不似寇远那样温柔,净挑些阴损的招式,我便不满了。
嘭!
皇后一死,老百姓全都要披麻戴孝,满大街成了个黑白世界,和春意盎然的季节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穿着一身素服走过茶楼,听见里面正在议论他们为之服丧的人。
清晨,城门边菜农的菜很新鲜,我撑着把小伞,蹲在一个老大爷的菜摊子边挑拣。毫无预兆地,一个骑着大骏马的官吏从城门外横冲直撞而来,好像手里拿着八百里加急。路人纷纷跑开,我反应仅仅慢了那么半拍,再扭头去看时,那马蹄已快要踢向我的脑门。买菜的老大爷想拉我,他在喊:“小丫头,快让开呀。”可来不及了。
“……”咳,那您也得先告诉我你把那玩意换地方藏去了哪里,“师父,我知道我老喜欢跟你对着干,这是因为我天生敢于挑战,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时改不了,你不要嫌弃我,可好?”
他愣了一下,转而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大哥哥,我这里有一包青梅,是自己腌的,师父说可以清肺润喉,对你的咳嗽说不定有些作用。你既不肯要千年人参,收下这个吧!”我从腰上解下一个小荷包,塞进他枯瘦的手里,不小心擦到他手上的老茧,显然是个练家子。“等青梅吃完的时候,我们江湖相见,你再管我要。”
“……”众人转眼又扎堆聊起了别的琐事,全然不理会书生的话。
“皇后这哪是病死的,肯定是被皇上赐死的呀。”一个茶客说。
他们说,皇后出身贫寒,生得一双识宝的慧眼,机缘巧合之下识得当今圣上,无依无靠至后/宫之主,十分不容易,所以对权力难免看得更重。我点点头,设身处地想到自己和季越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师徒,我无力反抗他的淫威,故尔对武力看得也很重。
他都不屑于问我叫什么。我也忘了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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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我的大眼睛,翘鼻子,小嘴巴,打了个哆嗦,继续老老实实学季越教给我的功夫。
“别哭了。”有个声音好像在跟我说话。
“大哥哥……”
骄傲道,“谁说我没有侠气,皇后娘娘殡天那一日,我与一个人已立下生死之约,我说要给他千年人参他都不要,只许好了江湖再相见,到时候他策马,我抱剑……”那一幕真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他不屑,“皇后又不是你娘,哭什么,谁死都不过是一杯黄土。”也不知是故意没拆穿我还是真相信了我的话。
师父,不要啊!
可我只是偶然间被世俗普普通通的一幕所震及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