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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偷鸡不成蚀把米

牢头指着我呵呵笑起来:“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

后来,我常想,人这一生如若有一个依靠,那是极幸运的一件事情,凡人独立,用心才相连。有些人爹妈为其奉若明珠,有些人相爱之人为其刀山火海,而还有一些人,无依无靠,像是池塘里的浮萍,随波逐流。如果你身边有甘愿让你依靠,为你操心,可与牵绊之人,还请珍惜些,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欠着谁。

激动到了极点,整个人扑到栏杆上,胳膊抓着栏杆,脑袋拼命往缝里挤,全然不考虑要是卡住了脖子该如何是好。

“我家闺女啊,已经嫁人了!”

自然,我还被关在大牢里,是没能亲眼瞧见那送女选秀的壮景,只是听牢头在那儿吐槽。

当一伙儿人再次蜂拥进绿颐城,已经日上三竿,城内除了又热闹了几分,绿颐城还是原来的绿颐城,没人发现早上有两个十三岁的少女溜走了,也没人发现其中一个倒霉蛋少女重新回来了。

他的手满是污垢,一点不在乎地拿起荷包,当着我的面从里面掏出一颗梅子塞进了嘴里,没搭理我,好似无声地挑衅。我又郁闷又生气,却只能在阑珊的另外一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唐熙冷笑,“你放心,阿姨将你交给官老爷之后,自然会去你师父那儿跟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明显是知道我乃逃跑未成反被抓,可并未责备于我,这助长了我的无耻心态,抬头还想用小眼神攻击他。可惜如空大而清澈的眼睛已然恢复波澜不惊,我这道行的妖精,根本夯不动那座大山。

他说:“咱绿颐城里的小麻雀可真多,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诶哟,十几年前不知道啊,还觉得生个闺女是赔钱货,这会儿家里有个闺女的,做梦都是笑。你瞧瞧,外头送一个闺女那都是三姑六婆串成糖葫芦似的来陪伴,都是生怕巴结晚了以后分不着一杯羹。嘿——”

“知县大人,你方才**的那只是唐门的头号小辣椒,她才毒了你一双手,算是客气的了。”我觉得我这会儿是被隔壁包子大娘家的小黄狗附身了,见人就咬。

唐熙只当自己是个聋子,“驾”了一声,骑着马儿冲去前面。

有时候吧,我也挺纳闷,这些女子到底痴迷我师父身上哪一点?大约都被季越那张迷人的脸蛋给惑住了,根本瞧不见他的腹黑、毒舌、阴险狡诈和大少爷脾气。而季越这人吧,说行为不检点好像也冤枉了他,我从没见过他真的碰过哪个姑娘,更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真心实意地好过,只不过都是客客气气的,一视同仁

师父说过,人若犯我,须得先摸清对方底细,知彼知己尔后十倍奉还。

如空还没来得及说话,胖纸县就哇哇直叫地冲进来,那手肿的跟猪蹄似的,“如空大师,救命哪!我的手,我的手被人下毒了!”

我道:“我得去跟我师父道个别。”

唐门花见多了这样的狗腿,眼睛长到了天花板上,就把我丢过去,直接教训起县大老爷:“大人,这女娃是要参加选秀的,人虽然淘气了点,但脸蛋还算漂亮,当选秀女不辱没她,你看好了,别再让她乱跑啊。”

我说:“大叔,麻雀都变成凤凰了,物以稀为贵,凤凰转身就没麻雀值钱了嘛。”

“和尚侍御史大人!这滚红尘扰人,只有佛门清净之地,还请让我出家吧——”

大叔你如此深爱脚下的土地,知县大人知道吗?

胖纸县哪里有如空的好脾气,何况刚刚受了伤害和惊讶,一听我的话,对着我手舞足蹈:“来人呐!把她压下去看管好了!有力气逃跑,今儿别给她吃饭!”

后堂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我视线所及,即是一阵眼花。他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壶香茗,焚着一炉沉香,气氛说实在的,真心不差。可我做不出应景的事儿,撒丫子扑过去,就是一句:

阿飘在大部队后面猛追,叫得那个撕心裂肺,好像没了妈妈的孩儿。可叹她那两条和我一样的小短腿,怎么追的上四条腿的大宝马?我回头望着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影,对旁边的唐门花说:“熙阿姨,你不能丢下和我同生共死的小姐妹……”

他明显十分嫌弃我,把我又朝手下那儿一推,衙役老王就自觉过来抓了我,是想将我带去后堂看押。就听见身后胖纸县还想留唐门花:“这位姑娘,外头怪冷的,要不进屋里喝口热茶再走吧。”

如空将其拦下,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道:“今日女施主遭遇种种不情愿,实乃贫僧之过,日后自有业障来报,贫僧甘愿受之。可皇命难为,无处可逃的,还请女施主莫再为难自己了。”

“嘿!”衙役老王一声大喝,大手抓住我的后衣领,边推搡我边骂:“小贱人,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别以为你是一女娃子老子就会心慈手软啊!”说罢,手上用力一扭,想翻过来扇我巴掌。

这会儿是白天,这人看上去也没半夜里那么寒颤可怕。而且他离得我远,是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合着他是在说我可笑?

扭头一看,诶哟,还是那个老邻居。昨晚上我和阿飘关过这里,就是这间牢房,隔壁则依旧关着那个鞋子很昂贵可全身衣衫褴褛的奇葩犯人。只不过他这会儿没有俯卧在稻草上,而是半倚在墙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我只能看见他那挺拔的鼻梁最末端的鼻尖。

胖纸县从后堂里出来见到我跟前的唐门花,眼睛都直了,估计这门花的品种十分对他的胃口。立马迎上来,搓手媚笑着问她:“这位姑娘,本官是此地的父母官,有何冤屈只管告诉本官,本官一定替姑娘主持公道。”

那人的声音低沉,略微有点沙哑,回答我:“我笑可笑之事。”

我还以为是匆忙之间落在了哪里,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人手上,他到底是怎么隔着牢房从我腰上把我的青梅顺走的?

哎,师父的桃花债,我的桃花劫。要怪的话得怪生下他来的人,让他天生生的这样好。我猜我的师爷爷师奶奶必然亦是人中龙凤,可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季越从来没提过,我问他他也只敷衍我:“小孩子问那么多作甚?一边玩去。”

大喝一声:“贺长衫,别以为你披头散发了,我就不认识你啊!你下次出来混敢不敢换一双鞋子,你丫儿家里就一双鞋子吗?!”

我被绑在一唐门弟子的马背上,动弹不得,只能感叹一句: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呸!”牢头说完大约发现自己说得不对,职业病啊,顺口就说出来了,又纠正道,“到侍御史大人采选之时,我肯定得放你出去!绿颐城多选出去一个秀女,以后出皇后的几率就又多了一份呢!”

我见他还算待见我,趁机给他下套:“大叔,你可有闺女?”

怎么觉得他这张脸也有些眼熟?

他大约突然想起了这牢里还有一个闺女,扭头来打量我,“我说小姑娘,你怎么就一点不积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