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啊,那以后她就是你母后了。”
“今日皇儿是要替朕选老婆吗?”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开口就是和福禄王置气的话。
坐在皇上下手的福禄王十分沉得住气,他往那里一坐,整个人就像个散发着煞气的修罗,偏生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使他蒙上了一层性感神秘的面纱,引起了不少少女的怀春之情,偷偷瞄着福禄王,那些被皇上嫌弃完的,还一脸高兴。
后面那些天,选秀女按部就班进行,皇上再也没来找我去秉烛夜谈。
奶/奶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只见他正经危坐,脸上没有表情,很帅很王爷。
“父皇,皇祖母这道懿旨,当年我们都听过了。”福禄王倾斜了身子,对着皇上慢悠悠说。他像个操心的儿子,无奈对着已经老年痴呆多忘的老爹加以提醒。
什么皇上妃子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什么乱葬岗边的救命之恩,什么江山社稷的一枚棋子。
皇上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小迷啊,你可知道你师父都是骗你的。”
“儿臣不敢,只是母后的凤令还由皇儿保管着,今次想替母亲来看看接班人是不是靠谱。”他说得不卑不亢,根本没把老头儿当回事儿。我想我若是他,一定已经被自己儿子气死了。
容嬷嬷还在我如此忧郁的时候,打击我。她说这队形是按照这半个月里考评的成绩好坏排列的,从高到低的顺序。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位置,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我站在倒数第二排的中间……在这一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皇上现在是有多身不由己,连作弊都没有用。那我岂非前途堪忧?
依然是鸿蒙殿里的那间寂寥的小屋子,这回我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喝茶,精神比昨天看上去好了一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我有关系,可我分明看到他今日看我的目光是兴致勃勃的。
如空?
“你是谁并不重要,就像天下雨时,你伸手接住一根雨丝,无数之中只是刚好到你手上的是这根雨丝。你明白吗?”
我心道:欸?他又骗我什么?!(╰_╯)#
麻痹,好绕,不明白。
“请如空大师进来。”皇上将排在我后面的几个秀女匆匆看完,对笑公公吩咐。
这皇上选妃和我上街买菜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当你捡起一颗菜的时候,都可以装模作样去掂量掂量,然后放下再选下一颗菜。很多时候你不一定买得到那颗最新鲜的,但买的一定是那颗最顺你眼的。
“朕这样跟你说吧,大周开国至今两百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何况守了这么久,时至今日大周这棵大树的树根已经快烂光了,边境又常有蛮夷来犯,再不好好治治,大周亡国不远。”
我穿过人群,偷偷瞄了一眼前面那对父子。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坐姿,一副要与我促膝秉烛夜谈的样子。
“……”我思索一瞬,老实道,“的确挺恨的。”
这三个字我知道,戏本子里有写过,虽然本意是好的,可貌似都跟造反沾边啊,清君侧,靖康难。
他哈哈大笑。
……=。=|||
这是赤果果的给我作弊啊!
“姑娘,这是皇上吩咐御厨房专门给你炖的燕窝粥。”黄花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话说得还特别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跟我关系好。
皇上和福禄王走进宫殿,离得很远,但我还是感觉到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雪花寒冷的气息。皇上说:“平身。”那声音,比我头一次见到他时还要无精打采,仿佛随时都会睡着。
老头再次看向笑公公,笑公公扭身从先前那个锦盒里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卷轴,但规格比之前那道小了许多,是皇家人之间日常用来交流感情的小锦帛。笑公公念道:“吾儿,母后昨夜梦中大火从脚底绵延而来,恐有不祥,请教与方圆主持。解梦曰大周国运被我等天机泄露,必遭重重阻碍,火乃先兆,吞噬七星以障天下。虽不知具体,皇儿务必多加留心。”
好高深大义,臣妾听不懂啊!
欸?
那就是季越他麻痹又骗了我!
我这一走,那些秀女们,自然再一次炸开了锅。
他一脸了然外加幸灾乐祸的样子,又说:“朕与你做笔交易,如何?”
皇上脸黑,福禄王脸黑,容嬷嬷脸黑,有少女发出难以压抑的笑声,仿佛一时憋不住的屁,“噗嗤”一声,急促而有冲劲儿。我揪着一张脸看皇上,这事儿不能怪我,又不是我要唱的。
我明显感觉到彩云宫里的气氛,在皇上说出这话的时候,凝结至了冰点。
“如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王爷,王爷千岁。”他没有下跪磕头,就站在那上位的两人之前,俯身问候。
季越说得没错,做人,演技真的很重要。
皇上给我护短,“你看她长得多可人。”
我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忽见前头坐着不声不响的如空,啊,莫非是让如空来给我当证人?他是见过我脚底下的“黑痣”。
“……”
“阿弥陀佛,当日师父与皇太后窥破天机,知大周皇后乃脚踩七星之女,如空不及师父,一时择不出七人之中谁是真命天女,然今次以先皇太后之谕为证,师父解梦为佐,应当是……不慎被火盆烧伤了脚底的宋小迷施主无误。”
嗯?
第二只说:“莫非昨天晚上侍寝了?”
福禄王阴沉的话语声响起:“不知皇祖母又对父皇说了什么悄悄话。”
季越:“你连可爱也算不上,是可笑。”
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季越那畜生居然还是对我留了一手!
容嬷嬷侍立在众秀女之前,示意我上前来,她那双吊脚眼里充满了对我的不屑和不可思议。我双脚尚未痊愈,如空给我留的那点药没几天就见了底,后来虽然皇上让御医来看过,终究不比如空的那些灵,这会儿容嬷嬷让我独自走到皇上和福禄王面前……
笑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皇天后土,气吞山河而润天下,今大周后土失罔,哀家缠绵病榻郁郁却不得终,特宣方圆主持来见,折二人阳寿以窥天机。吾皇之后,必脚踩七星而出,寅马踏彩云祥瑞相送,福泽百姓,若皇儿得遇此贵女,不论出身,万望立她为大周皇后。”
“那我到底是谁?!”
老头儿换了个手支撑下巴,不耐烦:“朕让你唱,你还想抗旨不成?”
而这种对比,在如空出现之后,更加明显。如空今日穿了金灿灿的袈裟,光溜溜的脑袋,像是一颗会移动的太阳,他微微含下颚,目不斜视地走过大殿,把整个灰暗的大殿都照耀得佛光普照。
我转身走回秀女之中的时候,总感觉后脑勺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紧,盯得我浑身难受,分外不自在,于是走路的样子愈发僵硬和扭曲。这种时候,我脑子里又浮现出季越延边我的脸,真心将他恨得要死。
取下来一看,小纸条上竟写了一会儿容嬷嬷要来考我们的题目和答案。
皇上冷哼一声,不理会福禄王。
皇上说:“如空大师,你给朕说说这次选秀女找到了多少可能的少女?”
如空回:“启禀圣上,此行共采选一百零一名命格奇佳少女,其中七名女子脚底生有七星,具体名单前些时候已经启奏过皇上。”
好吧,我清了清嗓子,对着皇上唱起来:“送你一朵山茶花,红红的好像天上的太阳,你的模样真漂亮,像太阳一个样;送你一朵百合花,白白的好像天上的云儿,你的模样真漂亮,像云儿一个样;送你一朵野菊花,黄黄的好像天上的月亮,你的模样真漂亮,像月亮一个样……”
我这次聪明了,立即回答:“民女不敢与皇上做交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有何吩咐,宋小迷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皇上为何相信我,告诉我这些,还告诉我师父是骗我的?”我现在觉得心情十分沉重,一为季越,二为江山,三为自己的小命。原来江湖传言什么的有时候根本和事情的真相相距甚远。
皇上笑颜如花,“不,朕一定要和你做这笔交易。”
“父皇,花盼的女儿,就是她?”福禄王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
“这秀女长得可爱,唱起歌来也可爱……先下去吧。”老头儿掐着嗓子道。
皇上却笑得跟个贼小子,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他先感叹了一会儿先皇太后走得太早,没能看到第二任儿媳妇的贤惠模样,真可惜。然后语气一转,道:“阿初啊,你皇奶奶可真是为了朕和这天下操碎了心,第二天又给了朕一道密旨,怕说出来惹大臣们非议,只偷偷告诉了朕。”
“启禀皇上,民女只会唱民歌,难等大雅之堂。”我真为难,季越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曾经试图扭转我文艺上的造诣,后来他发现那只是徒劳之后,就不怎么勉强他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我看着福禄王发了个呆,一时没注意已经轮到我了。皇上的眼神有些凌厉,帝王气势十足。我心道,坏了,老头儿不会以为我是看他儿子看入迷了,要临阵倒戈吧?!
三千少女被筛去了一大半,剩下几百个整整齐齐列了队,等着皇上驾到,说老实话,我作为一个在坑里的萝卜,还是有些担心,怕有人把我硬从皇后这个坑里拔出来,填别的萝卜进去。而被拔出来的萝卜,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灰蒙蒙的天空,巍峨的皇城,气氛格外凝重。
我也不管那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但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他这桩交易,因着我一直很客观地评价自己是个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季越打算好了那枚棋子是我,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让自己心里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