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过招,一个眼神也是一场胜负。
只听皇上在前面嗡嗡嗡个不停。
季越“嗯”得很轻,心不在焉,可能是在留意四周的动向。
“那怎么办?”本宫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异样。季越从小教本宫察言观色的功夫,但那不光是技术活还要看天赋。本宫天赋不好,还胆子小,忍不住就往季越身边靠,整个半边都想贴到他身上去。
皇上的眯眯眼盯在本宫的小脸,本宫腹诽你这老头把一和尚安置在道观里也不怕两方打起来,面上却只得违心笑着点点头:“臣妾谨遵皇上旨意。”又扭头朝如空抛了个媚眼,他俊脸僵硬,接受得不太坦然。
季越的神情冷冷淡淡,配合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不过是走了三步路,都觉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和贺长衫那病号简直是云泥之别。季越没应声,只出手将本宫拉倒了他身边,随后瞟了一眼贺长衫。
哎,这般想通以后,五味陈杂。
当时本宫周身忽感一阵凉意,大约眨了三下眼睛的功夫,贺长衫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伴随着几声咳嗽,就转身走了。
“……”
欸?!
“季公公你……”
本宫这一刻其实心里在咚咚咚打鼓,面上佯装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大师有何指教?”
你想,贺长衫得罪了那么多江湖人,他们都想知道武林至尊的下落,今日杀手忽然出现,他就不会下意识得以为那些人是找他麻烦的?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宫在永州绿颐城里已经被贺长衫摆过一道,再要敢相信他的品行,那离死期也不远了。
于是本宫沿着烟雨堤一路往下寻去,见那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大周的子民,此时正好红日当空,放眼望去这京华盛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一国之母的豪情来,顿时觉得自己十分高大,神情也不由自主变得端庄。
皇上沉吟片刻,下了个将皇后禁足一个月的决定。
“娘娘,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屋里歇息吧。”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扫向走廊上站岗的守卫,因着皇上被下毒,宫里的守卫加强了一倍。那些守卫在季越凌厉的视线之下纷纷低下塞满了八卦的脑袋。
可本宫心里还残存着一些骄傲,这会儿既然贵为皇后,在如空和尚面前也该有些皇后的形象,哪怕之前本宫的形象已经被自己亲手毁得差不多。遂笑不露齿,手臂一抬,示意和尚坐下说话。
“师父!”本宫一高兴,心里头第一个反应是有人替本宫出头了!
心念一起,忍不住上前一步,如空立马后退一步,抬头睁着大眼睛瞅了本宫一眼,就跟母鸡对着黄鼠狼。
“贫僧,贫僧只是觉得娘娘清瘦了许多,恳请娘娘开恩让贫僧诊一诊脉。”
本宫巴巴儿侧目望向季越,季越低头剜了本宫一眼,从鼻子里喷气回了本宫一句:“关你什么事。”
“皇上,臣妾少了一根头发……”将将跨过门槛走进正殿,想问问老头有没有心疼,四散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皇上下首的位置上,一下子话也忘记了说。那位置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个人,光溜溜的脑袋正好被夕阳照在窗户纸上的光阴罩住,程亮程亮。
这会儿再回想某一晚被贺长衫掳到君子楼床底下里听到的那一出口技,忽而也明白过来季越和寇远的对话,定然是要声东击西先将福禄王的注意力分散,趁着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安排好一出连环计。
笨死的。
当时的情况,在许多年之后回忆起来,还是让本宫……牙痒痒。
※
“大师你……”
在他离开之后本宫的眼前有一瞬的空白,随后焦距一变,对上了季越冒着火星子的眼睛。
“……”本宫被他拖了走,有一丢的郁闷,却不记得了自己孤身出宫的初衷是为了谁,小声嘟囔了一句,“方才那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正思索之际,笑公公从里头走出来,他平时脾气总挺好,今朝对着本宫愈发慈眉善目,行礼道:“娘娘这一趟出宫可让皇上好找,您不知道,宫外危险,若娘娘少了根头发,皇上该心疼了!娘娘快进去吧,皇上等着您回来一起用膳呢。”
正捏着拳头不知怎么样报复贺长衫,现在出手往他脸上揍一拳有没有打中的可能?贺长衫却忽然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而过,从本宫的正面略到了本宫的身边,与本宫保持了三尺的距离。
他!绝!壁!是!要!本!宫!出!丑!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些情绪会被它磨平磨淡,有些情绪却跟酒一样越久越醇越烈。
“新陈代谢而已,爱妃别紧张。”老头肯定瞧出了本宫花痴中略带哀怨的表情,但他微微一笑,并未当回事儿。
“那天啊,就是我们要进宫的时候,本宫……内什么,我把脚烫伤了,有个坏和尚一直和我作对……”说到最后气势莫名其妙弱了下来。
也不知怎地,本宫竟被他这一声问得有些不确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他的脚,今日他穿着暗金色的袍子,把脚上穿的鞋子衬托得十分显眼,依然是那双经年不换的玄锦千金靴。看到它,本宫那衰弱的气焰一下子重新燃烧起来,磨牙坚定道:“贺长衫,你化成灰我是不认得,可总认得你这双臭鞋子!”
本宫作为一国之母,不怒自威。可惜,开口说话的是本宫。对面那人,其实压根就没有想理本宫,迎面而来之后便要擦身而过,委实是本宫没忍住,屈尊降贵在那一刻边出声边悄悄挪了半步,将整个人拦在他面前。这时他才正眼瞧了本宫一瞬,深藏不露的眼珠子里看不出一点温度。
“父皇,母后年岁尚幼,您这般嘱咐她,她嘴上答应了,心里记着没几日说不定就忘了,今日硬闯出宫已是教训,儿臣虽不是母后所出,但也着急十分,恳请父皇还是要让容嬷嬷为母后多授些礼仪规矩才行。”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带着股淡淡的幸灾乐祸。
如空在季越之后也扫视了一遍这走廊上十步一岗的守卫,估计与本宫一样反感他们的存在,瞧他俊脸上两条好看的眉毛罕见地拧在一块儿,终是不再多言,朝本宫施礼后转身回了鸿蒙殿。
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又悄无声息看戏的行为,本宫十分不能认同。
“……”
“贺长衫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武功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