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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满星叠

翌日清晨,一架直升机飞入泰国境内,最后降临满星叠。

麦开区,万欣德村,又名满星叠,张祈夫的根据地和大本营,这里随处可见苍翠耸立的大山,俯瞰时漫山遍野都是妖冶诡异的花,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望塔随处可见,到处都设有埋伏。

螺旋桨未停,易允嘴里叼着烟从机舱下来,张祈夫派来接他上山的人全副武装,端着枪指着他,“例行检查!"

男人轻笑,张开手臂。

那些人对视一眼,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把长枪往后一甩,上前,开始搜身。

没有携带任何枪支弹药。

少年回头,冲同伴颔首,其余人这才收起枪,拉开车门,“易先生,请。”

易允坐上专门登山的改装越野,灰绿色,轮胎上全是泥点子。

从第一道关卡开始,里面山路十八弯,世代居住于此的烟农大多身有残疾,腿脚不便,一来逃不出这里,二来进行圈养让他们无法接触外面的世界,时间一久,他们活得行尸走肉,一心种植采摘“白面''。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底部悬空,用木头做基石的竹房子前。

易允下车,瞥了眼石阶旁在玩抓石子、衣着简陋的小孩,最大的不到八岁,他们无不例外,脸上、手臂、双腿全是烂掉的洞。

一群小毒虫而已。

易允弹了弹烟,往里走,竹屋的背面是一片深绿的小湖,湖里偶尔若隐若现一点坚硬的壳,岸边栽种着茂密的芭蕉,绿叶映间是紫色的花苞,湖中心有一座平窄的长桥,桥的对面是一间佛堂,一个穿着深灰色老式军衣的老人盘腿坐在蒲团

上。

“张总司令近来可好啊。”

男人悠闲地走进佛堂,还不等对方客套,已经不请自坐。

张祈夫,今年已经六十岁,在地盘上自拥为''总统''、''军队总司令'',但他的这些行径并未得到国际认可,反而引起更大的敌对和孤立,美国政府悬赏两百万美元缉拿他、泰国将他列为通缉要犯。

张祈夫看着他,“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居然还敢一个人来,就不怕我这的人拿枪把你打成筛子?”

有人端着托盘进来,放在两人面前。

“以前有个算命的老头说我命硬,能活百岁。”易允扫了眼托盘里的东西,笑道:“张总司令什么时候好雪茄这口了?早说啊,最近新得了一批极品,该给你带来。”

张祈夫挑了支partagas,以风味浓烈著名,闻言,呵笑:“你厉害,我可不敢接你的东西,怕没命。”

他在暗指易允带人私闯掸邦的事。

“情况特殊,我太太可等不及。”

“怎么?没让白龙王给你老婆算算?”

普通的算命哪能接触他们?

白龙王,原名周钦南,现居泰国中部春武里府,以玄学、指点迷津和祈福而闻名全球,在权贵圈里赫赫有名。

张祈夫已经点燃雪茄抽了起来,易允拿着剪子在雪茄头部剪了一个小口,聊天有来有回,淡笑:“张总司令倒是提醒我了,改明儿还真该带我太太去算一卦,她得和我一样长命百岁才行。”

他指尖夹着雪茄,在火焰上方旋转,使其均匀受热,直到彻底点燃。

张祈夫见他动作娴熟,“我倒看不出来,易家话事人居然还是个情种。”

易允吸入雪茄,袅袅烟丝一半浸入喉管、蔓延肺部,一半被他缓缓吐出,“不然我也不会突然带人进入你的地盘,你说是吧。’

兜兜转转,回到正题。

张祈夫打量这个后生,“你身上倒有点易闻厅的影子。”

易允夹雪茄的动作一顿,掀起薄薄的眼皮,睨了他一眼,嗤笑:“张总司令到底是年纪上来了,人老眼花,易闻厅可没我专情。”

张祈夫也不恼,“那就是随你母亲雷婷。”

易闻厅和雷婷,是易允的亲生父母。

在那个动荡且战乱纷飞的年代,易闻厅凭着杀伐手段壮大易家,称为枭雄也不为过;雷婷比他小十三岁,幼时和家人偷渡去越南讨生活,在漂泊的路上,亲人离她而去,她沿街乞讨,偶遇易闻厅。

没有浪漫的邂逅,易闻厅看中她为了一片面包豁出命、拿刀子捅人的狠劲,破例把她带回去,丢给自己的手下。

那时,这些大肆收敛钱财、扩展势力的大佬们都有圈养私武的习惯,毕竟,手里没枪子没卖命的人,再肥的身家也只有被宰的份。

雷婷性格要强,也慕强,为了不再颠沛流离,为了吃饱饭,于是拼命训练,事事争第一,只为能站在易闻厅身边。当时,他身边的保镖,全是基地里最拔尖的那批。

她花了十年成了易闻厅的贴身保镖,又花了三年坐上易家话事人夫人的位置。

不可否认,易闻厅和雷婷很恩爱,不然易允也不会在他们结婚第一年就出生。

只不过,他出生得不是时候,在白龙王周钦南未扬名之前,东南亚最厉害的占卜大师是一位女白龙王,名叫杜绥绥温,出生缅甸仰光,她的能力在东南亚国家政治领袖中享有盛名。

杜绥绥温给易闻厅算了一卦,说雷婷生的这个儿子,和他八字相冲,是六亲不认、狼心狗肺的主,会危及到易闻厅的性命。

雷婷很爱易闻厅,哪怕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种,也可以亲手杀掉,就在她毫不犹豫要溺死自己的儿子时,杜绥绥温却说,他的死有讲究,在十八岁,现在动不得。

最后,他们给他取名易允,单字''允'',谐音“陨”,盼他如期早死。

人至中年,似乎都开始变得惜命起来,哪怕是曾经的一代枭雄。

易闻厅嫌恶易允,不与亲近;雷婷想为他再生,却怎么也怀不上。

偌大的家业不可能就此毁在手中,易闻厅也免不了俗套,他开始在外面养女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等等,数不清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们为他生了很多孩子。

后来,这件事瞒不过雷婷的耳目,她开始发疯、嫉妒,但她太爱易闻厅了,舍不得伤害他一丁点,在基地长达十年的艰苦训练,无数个心惊胆战的日夜,挨了不知道多少枪林弹雨,她为易闻付出太多,更何况当初结婚时的誓言犹在耳畔,振

聋发聩。

她杀了外面的私生子私生女。

她还杀了易闻厅几十个情妇。

但是,易闻厅却丝毫没有生气,最后只深深叹气,握住她的手说:“雷婷,不会了,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从那以后,他们和好如初。

易允也一天天长大。

雷婷为了让他死于意外,让易闻厅给他最危险的任务。只要有战争,就有发财的机会,这个世界从不缺机遇,就看敢不敢豁命。

易允小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父亲不喜欢他,但他不知道原因,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所以频频接近示好,出色完成每一件任务,但易闻厅不领情,不是冷脸就是责骂。

真奇怪,爱他的母亲,却不爱生的儿子。

相较易闻厅从未给过好脸色,雷婷对易允就算再不喜,还是给了一点母亲的关怀。很微弱,拿捏得恰到好处,一面吊着渴望,一面痛苦折磨。

所有的转折发生在易允十八岁。

那年,他在一个战乱国拿到一份很重要的战略合作,这是一块肥肉,盯上的人不少,为了阻止他回到东珠,各方趁机出手,企图将他杀死,从而毁掉合约,然后重新大洗牌。

易允带去的私武全部葬身在那,只有他和何扬几乎是丢了大半条命才逃回去。

当他把沾血的合约交给自己的父母时,易闻厅皱着眉,眼里一闪而逝失望。雷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呢?

他完成了啊?

疑惑刚刚冒起,他就晕死过去。

等他再醒来,雷婷端着药走进房间。

她对他说:“阿允,你这次做得很好,你爸爸很满意,刚刚还跟我夸你了,等你能独当一面,他也好把易家交到你手上。”

易允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认可。

他毫无防备地喝了母亲喂下的药,然后,雷婷当着他的面,戴上一副皮质黑手套。

她曾用这副手套持枪拿刀,杀了很多人。

如今,她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雷婷用绳子迅速缠住易允的脖子,在颈后交叉,狠狠一拽,眼神残忍:“阿允,要怪就怪你会害死你爸。杜绥绥温说过,绝对不能让你活过十八岁。”

尼龙绳紧紧绞住少年的脖子,拉出深色的痕迹,他脸色涨红,眼球凸起,血丝遍布整个眼白。身负重伤的他,所有的挣扎苍白无力,更别提雷婷还不是普通女人。

他明白了一切。

明白不管再怎么表现、再怎么示好,他的父母永远都不可能爱他。

易允,易陨,他们都在盼着他早死!

十八岁的少年,眼睛猩红,却没再掉一滴泪。

他也确实命大,何扬趁机开了一枪,从雷婷手中救下他。

他们逃亡到国外,开始东躲西藏。

从那之后,易允彻底变了,等他再次翻身的节点,是弘兴商会两大会长之一的谢九晖被养子沈肄南杀死,易闻厅想借机吞权,却怎么也没想到遭了易允的暗算,一夜之间成了瘫痪在床的植物人。

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的易允,仗着自己是易家唯一的孩子,堂而皇之子承父业,不仅和沈建南瓜分弘兴商会,还成了易家新一任话事人。

他一面吊着易闻厅的命,一面解决不服从他的人,而雷婷女士,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更像一把?刃的刀,替易闻厅解决一切的利刃。

她早就没有自我。

易闻厅倒台,成了可怜虫,雷婷终日陪在病床边亲力亲为照顾。

期间,易允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直到两年后,他大权在握,掌控上下。

那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易允出现在病房,短短两年,雷婷瘦若枯槁,憔悴不堪,易闻厅动弹不得,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愤恨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易允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老爷子都快不行了,还不送他一程?”

身强体壮的保镖上前,拔了滴管,拿枕头捂死易闻厅。

雷婷试图阻挠这一切,却已不复当年,易允也不再是昔日孱弱等死的少年,他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高,还要厉害,轻而易举擒住她。

他接过何扬递来的皮质黑手套,英俊的脸上挂着淡笑,和她话家常:“妈,你常说戴着手套杀人是不想沾血,我还没试过呢。”

易允掀起眼皮,啐着笑,一模一样的尼龙绳迅速套上雷婷的脖子,从后面交叉勒紧。

年轻的男人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毫无还手之力,像当年的他一样,脸色涨红、眼球凸起,眼白里全是猩红的血丝。

“你跟我爸两情相悦,他死了,你也去陪他吧。”

易允没有丝毫犹豫,结果了她。

他的母亲失去呼吸,睁大眼轰然倒地,绳子的另一端从易允的掌心滑落,与此同时,病床上的易闻厅也窒息而亡。

易允环顾四周,从这一刻起,他知道,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他。

他兴奋得大笑,“向外界发布讣闻,易闻厅突发恶疾,抢救无效;雷婷伤心欲绝,上吊殉情。”

易允离开病房,最后一幕,易闻厅死在床上,雷婷吊死在屋内。

易允将燃到半截的雪茄靠放在烟灰缸旁,“张总司令今日邀请我过来,总不会是想一直跟我唠家常吧?”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表明不再废话,也懒得寒暄。

张祈夫开门见山:“赛坎要交出邦奇河一半的决策权和使用权。”

易允打断他,嗤笑:“怎么?你控制金三角百分之八十的“白面''贸易,货送不过来了,还想拓宽运输路线打它的主意?”

“不不不,我对东南亚的市场已经不感兴趣了。我知道你想要,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用你在全球的运输路线帮我兜售,每笔货的利润我们二八分。”

他有的是货,但运输的路线却是一大难题。

正好,易允手上有。

张祈夫也考虑过沈建南,但去年索罗岛王庚均那件事,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相比起来,易允更没人性。

他把玩打火机,“张总司令自己臭名昭著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拉下水?我可是一个好人,不想挑战各国律法,更不想变成通缉犯。”

张祈夫冷呵道:“你易允犯的经济罪还少吗?”

易允扬眉,“那我是一个商人,利益驱使,谁不想做大做强搞垄断,很正常。”

“二八分的利润,哪怕你只得两成,也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我的风险不就指数增长了?张总司令可好了,钱,你拿大头,风险是一点不担。”易允皮笑肉不笑,眼神锐利:“你觉得弊大于利的事,我会做吗?”

张祈夫微眯眼睛,“你的意思是,拿大头就做?”

易允的指节敲着杯壁,声音清脆。

“做什么生意不是做?兜售‘白面可比??"

“这世上,有比你口中说的生意更赚钱的生意。”易允轻笑:“张总司令知道我为什么不碰吗?因为它赚得还不够多。”

他的道德观和法律观并不强,不做,只是觉得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

张祈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勃然大怒:“易允!”

他眼露凶光,衬得这座佛堂失了肃然,威胁道:“你只身一人到我的地盘,我可以让你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