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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海棠红

躲进陌生的绣房,卸下沉重的义髻,撤下满头的珠翠。铜镜里,覃楠兮纤丽窈窕的身上换回了那一袭险些断命的华服。

“这是?”覃楠兮不认得司徒逸掌中的珠子,怕今日贸然拿了人家名贵珠宝,他日偿还不起。

清朗的长空,刺目的阳光,眼前的白石桥,白身影,晃得覃楠兮一阵微微眩晕。她虚眯着眼睛适应了须臾,仍旧只见一点鲜亮浓艳的红,远远的,在他的手中来回翻动,一时隐一时现,缓缓向她靠了过来。

迟疑一瞬,覃楠兮欠身略谢了谢,伸手取过了那珠子,又自发髻上抽下一根压发银针,将银针穿过珠孔,略理了理,俨然成了一支珠簪。

“你…..”紧张和惊恐如一双幸灾乐祸的手牢牢扼住了覃楠兮的咽喉,她干干的吐出一个字就再发不出声音。身子已经贴在了琴台上,脚下是再挪不开了,她倾尽全力后仰着身子,警觉的盯牢徐徐迫上前的司徒逸。

迎面,洁净小巧的汉白玉九曲桥上,司徒逸斜着身子,闲闲依在石柱上,手里随兴把玩着一颗弹丸大小的红艳艳的珠子。

“楠兮,我本来就是在等你,我们一起回去。”司徒逸一脸的坦诚,又是和暖一笑,将手中的那颗红珠子递到覃楠兮手边,接到:“不着渲染虽好,却也不能少了点睛之色。你这样毫无装点又显太素,把这珠子簪在鬓边吧。”

说罢,欠了欠身,退了一步便想绕过他离去。

他满满承载着笑意的目光,仿佛山谷中幽冷的清泉,迎面洒来,清新明净便自脚底横生散漫上来,覃楠兮方才满腔怒气和咄咄的说辞顷刻偃旗息鼓。

“你,你干什么?”覃楠兮厉青着脸,一腔的惊急羞恼终于冲口而出。

“听说楠兮和翀弟十分和睦?”司徒逸问得似乎十分随意。

覃楠兮应声抬头,两道热烈却深不见底的淡褐色柔光迎了上来,灼的她脊背一阵激灵。

覃楠兮的双脚仿佛春风里的柳枝般虽有生气却没一丝力气,浑身的气力悉数聚簇在愤怒羞恼的一双大眼睛里,屈辱从心底一路冲开十年的岁月,直冲冲的撞到眼前。

“这是珊瑚珠,并不名贵。”司徒逸又瞧透了她的心思。

司徒逸唇角温柔的笑意在覃楠兮的眼神里凝成一线尴尬,可随即就被磊落坦荡的亲昵替了去,他一面伸手将白裙送上前去,一面叮咛道:“楠兮不适合浮夸华丽的盛装,还是把满身的累赘都撤了吧,天予的丽质,何必辜负了。”

司徒逸雪白的身影应声回转,他眼里全是捉弄得逞的得意和暗喜,唇角的笑意里蕴满坦荡的亲昵,可任怎么寻,也寻不出一丝狎亵。

司徒逸灿然一笑,不咸不淡的回道:“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这天下第一难事,张敞技高一筹,游刃有余,他这样的人若也统兵戍边,未必就会逊色于我。”

覃楠兮佯装未曾听到,一路沿着竹林小径,只自顾自行的飞快,回到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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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在面前的司徒逸摇了摇头,即不因她话中提及覃尚书大人而意外,也不多客气推谢,只自顾自如欣赏得意之作般打量着覃楠兮,笑道:“天生丽质,气韵清雅,果然是只需点染即可。楠兮本就该这样清丽,今早那一堆浓妆艳抹是画蛇添足了。”

乳母云贞绝望羞愤的眼神如尖利的一排小刀,密密的凌迟着覃楠兮的心窝,她紧紧攥住双拳,涂着蔻丹的长指甲嵌进柔软的掌心,钻心的疼痛瞬间便如浪一般卷紧她。愤怒带来的那一阵微小的颤抖不敌她心底那些惨烈的回忆。覃楠兮的身子悄然僵了下来,整个人陷在十年前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