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蕊诺诺应着,深知碍眼的并非酒污而是裙上那幅墨荷红鲤,匆忙从柜中取出衣裙,跨出门去。
“我,我是想,扔了也可惜,不如,就送回去给翀少爷吧。”雪蕊低垂着眼目,不敢看覃楠兮。
“小姐,还有这刀,这刀到底是个凶器,放在闺房也未必合适,那嬷嬷若问起……”雪蕊指了指桌上兀自横躺着的“冰魄”。若一切照实说,儿时的馈赠尚还能搪塞,可这刀却是司徒逸近日所赠,私相授受,于礼不合。这些日子以来,不利于覃楠兮声名的事,雪蕊都上了一百二十个心。
“小姐,翀少爷他一直病着,听说是人瘦了一圈儿那。小姐和他从小相熟,他怎么会就忘了?”雪蕊新学的谨慎到底是欠些功力,只一时没听不出覃楠兮曲折的心思,便眼圈一红,只顾替司徒翀不平起来。
“不怕,就这样放着,不过是些小玩意,她若问就照实答。”转身踱到窗前,覃楠兮直直望向窗外。
“盒里是什么?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覃楠兮心绪似乎十分明朗,一面说,一面三两步赶上来,作势要夺雪蕊手中抱紧的锦盒。她又同先前一般和雪蕊笑闹起来。
雪蕊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便退了两步,转身抱起案上一个锦盒,轻手轻脚的退向门边。
“小姐,我,我是怕,怕你看见翀少爷往日送的这些小东西会,会难过。”
“你忘了吗?这刀是司徒逸的。既然送还给他,他不要,你就当是我们捡得吧。”覃楠兮厌恶的瞟了一眼桌上的腰刀,讽道,略顿了顿,又恨恨的交代:“柜里那条酒污了的衣裙立刻就拿出去,横竖不会再穿了,不必放着碍眼。”
顺着覃楠兮的手指,雪蕊只匆匆瞟了一眼清亮的天际,便收回目光,迟疑道:“小姐,方才长平王侧妃又送了些衣衫首饰,还,还派来一个王府的嬷嬷,说是,说是那老嬷嬷原是服侍王妃药膳的,小姐这些日子总病着,身子要好好调养才行。”
“这蔷薇露我还没来得及饮,你这是要拿去哪里?”覃楠兮略微感伤。
覃楠兮斜斜依在窗畔的塌上,探出细瘦的手,遥遥的触摸着天边自由的雁,沉郁苍白的脸上,两朵许久不见的笑靥浅浅浮出。到底是定了心,连周身的秋气竟也不再只剩肃杀了。
她并不奇怪哥哥会这个时辰来看她,自昨日和嫂嫂上香回来,她就在等,等哥哥来,告知她种种原委,解开她心底的疑团,以及和她道别。
“少爷!”门外雪蕊讶怪的声音,将覃楠兮自满腔的愤怒中唤回。
一个打磨的光滑可爱的梨木小陀螺,一架褪了色的小蝴蝶纸鸢,一个精巧的琉璃小风灯,一串儿夜明珠的手串,一副穿着裙袄梳着双髻的少女摸样的皮影人偶…….还有一个细瓷长颈的小瓶子安静的偎在盒子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仿佛被遗忘的心愿,委屈而胆怯。
斗篷下藏着的手因兴奋和暗喜微微颤抖,覃楠兮转向门口,迎着进门而来的覃楠甫轻盈一拜,唤了声:“哥哥。”
“是,是,也不是什么,不过是小姐平日不用的一些小玩意罢了。”雪蕊眼神闪烁,手里的锦盒下意识的向后藏了藏。
“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这么些年了,他许是早就忘了。你又何必巴巴得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