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叫代沟吗?
男子“嗯”了一声,声音的尾稍微微上扬,后道:“那现在有了。”
这就是代沟,无法逾越的代沟。
良久,但听寇远叫那男子:“大哥。”
我双脚一沾地,撒丫子就往后院跑,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大喊:“赵小葱,救命啊~”寇远是指望不上了,赵小葱成了我最后一根稻草。
包子大娘啧啧有声:“你瞧白夫人身边的大小姐,大周第一美人啊。”
“喂,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很多年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幕,只由衷怀疑我的节操就是和这金豆子一块儿掉落在那个时候的,又或许它从始至终就不曾存在于我身上过。
“大叔,这金豆子不是我的,你再问问其他人吧。”
是我住了三年的地方。
大周迷信双生子是不祥之兆,长得不一样的双生子就是不详中的极品。我年纪小,见识短,这些风俗还算有一知半解。
男子的斗笠压得很低,大约只能让人看见这个人的下巴,我今年八岁,个子只到他的大腿,从下往上先看到他消瘦的下巴,然后是薄薄的红唇,再是挺拔的鼻梁,最后与他一双漂亮的睡凤眼对上,林黛玉那样的,冷冷清清。
我觉得自己十分有节操。
此时他的斗笠摘掉了,衣服换过了,穿着黑色滚金边的锦袍,玉冠黑发,显得整个人丰神俊秀,不怒自威。别说,这么看着,他比寇远还好看,还高大上。我年纪小,学得不多,脑袋里只能蹦出一句话: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全然忘了这厮之前于大街上同大妈们八卦大学士闺女的市侩毒舌。
“我?”我从一个奇怪的角度看他的脸,噙着笑,只见他的薄唇开合,轻飘飘的几个字就从他嘴里溜达出来,“我是你师父。”
可落在我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大哥啊!(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一听到这词儿,浑身就热血沸腾,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由自主地沸腾,反正激动地又扭了扭身子,哼唧了两声。
寇远大哥“呵呵”冷笑两声,这次十分配合,把我安稳地放回地上。
我就奇怪,青天白日之下,一个大男人当街掳走八岁可爱稚童,难道就没有人报官吗?!
那人又笑,“我看见明明是从你身上落下来,怎么不是你的呢。”
男子勾起唇角,一副信不信由你们的态度,并不打算解释他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也没有回答第一美人去了哪里的疑问。
酱油大婶和包子大娘凑过去,纷纷追问他何出此言。
……
“大哥,她还小,不懂事,还是先将她放下来吧。”寇远这时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好声好气劝他大哥,气场明显比他大哥弱了半截。我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我当然不是个智障,他的话我听得明明白白,还分析出来,这人原来认识我和寇远……
“什么大周第一美人,明明是第一美人的妹妹。”
我正好出门打酱油,站在酱油铺子的门槛上,远远瞧见大学士一家女眷进了前面的首饰铺子。里头有个女子撑着一顶好看的纸扇,十分显眼。
天敌之间,弱者天生有种危险意识,这种危险意识正从我幼小的心底唤起,欲拔腿逃命,他的大手已经拎住了我的后衣领,把我小鸡似的提起来,阴阳怪气说:“当初我还怕你是个智障,看来寇远将你养得挺伶俐。”
这时有人在我背后开口,“小妹妹,你的金豆子掉了。”我一转头,居然是那个浪子,他蹲身,手里已经攥着那两颗金豆子。
“那第一美人去了哪里?”酱油大神更加关心美人。
再走几步,又来了一颗金豆子。
正唏嘘男子怎么没声音之际,灶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我远远都能感觉到门开一瞬间吹进来的一阵掌风,心里蓦地揪起,跟只受惊的小鸡。男子跨过门槛走进来,走到我前面,我则缩在墙角,怯怯看他。
……
听完寇远的解释,我可以还原事件:当年我生病性命垂危,那个“师父”就把我丢给了为人放荡不羁但医术超凡的寇远大夫照顾,谁料季越一走三年,连个医药费都没付清,所以寇远就很嫌弃地留着我当药童抵债,也所以当我病好之后就将这个师父的记忆从脑子里统统抹去。
赵小葱搬碗筷,我则躲在灶房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三月的日光照射在这人的脸上,我才发现,这人身上虽然灰扑扑,脸却很干净,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真的不是我从小有好/色之心,仅仅一瞬之间,想到鲜味楼里出名的樱桃糕,外面一层也是这么细腻粉白,里头透着樱桃馅儿的红润。
这话不由引起了我注意,于是扭头仰视而去,只见铺子外的屋檐下斜靠着个戴斗笠的男子,一副浪子的打扮,阳光撒在他身上,懒懒散散里有一股风尘仆仆。
寇远这几年教我和赵小葱习武,赵小葱学得有板有眼,俨然是株武林高手的好苗苗,我却不是块练武的料,这会儿也不知道金豆子从哪儿来。视线呆呆放在脚边的金豆子上三下,然后稳稳跨过去当做没看见。若换成赵小葱,他一定会将这颗豆子踢飞,嵌进对面墙壁缝儿。寇远说过,天下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儿,比如现在,叫我们万万不可贪小便宜,有辱节操。
六月城里没有这家樱桃糕,只在大京都七日城里有一家,听说贵得离谱还供应不足,不过寇远认识许多人,尤其是千奇百怪问他买药的女人,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些樱桃糕是某些喜欢他的假借看病买药来套近乎的女人,挖空心思给他送来的新年礼物。但是听完他这话,我的胃有些疼,捂着肚子纠结万分。
他顺势把我整个身子横过来,夹在一条胳膊里让我不得动弹。
“赵小葱也有!”
酱油铺的大婶对隔壁包子铺的大娘感叹:“诶哟,这白家的夫人小姐,个个跟仙女似的。”
只听他又幽幽开口,“天下第一美人是白家大小姐没错,不过你们看到的那位不是大小姐,而是二小姐。白大学士的夫人当年产下双生子,一对长相不同的双生子。”他将最后一句故意拖长,弄得两位大妈连连称奇,半信半疑。
我默默听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太阳,该吃午饭了,赵小葱烧菜没酱油得跟我急,于是拎着酱油瓶打道回府。赵小葱也是寇远的药童,不过赵小葱能管寇远叫师父,寇远却不让我这么叫他,我不是很懂,他那是嫌弃我没有赵小葱聪明伶俐的意思?
只是产生亲近感需要一个过程,你逗只小狗还得花上几分耐心,我慢慢地正想把肥爪子塞进男子青葱玉手之中的前一刻,他等不急,先说:“你莫非是间歇性智障?”
最终,我一瘪嘴,一使劲,以小孩子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场不甚愉快的重遇。
吓得赵小葱立马儿噤声,他最怕我哭鼻子。寇远给我找了个十分好的台阶下来:“阿迷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高烧不退,险些没命,是那次留下的后遗症。”
那人的身子忽然要动,我如惊弓之鸟,马上缩脖子闭眼睛,咬牙切齿等待自己再次被拎小鸡一样拎出去……等了三下……身子没有腾空而起,他压根儿没有碰到我。
咕噜噜……肚子比我叫得嚣张又大声。
我赶紧垫脚再想往那方多瞧两眼第一美人。
咦?
“这个二小姐一出生就被白大学士的妹妹抱走养在身边,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